“婆婆，你不必要告訴我的。”

    “我不想讓這個秘密被我帶入國。”孟婆雙眼放光，憋足最後一口真氣，讓自己的嗓音重新變得洪亮，盡管廣東口音依舊難懂，“我過，我本是王的義妹洪宣嬌。京陷落之時，是我保護幼王衝出重圍，逃亡到太白山上重建了國。而在南昌被清廷淩遲處死的幼王不過是個少年侍衛的替身。”

    “不錯啊，因此才有太白山上每年的‘升祭’。”

    “但這是一個謊言……”孟婆沉重地喘著，“太平國甲子十四年，國覆滅的大劫難。我保護幼王從京顛沛流離到了江西。我洪宣嬌無能，未能保護好幼王，讓他被清妖捉了去。當我帶著一支精銳來救幼王，卻在死人堆找到做替身的少年侍衛。我們計劃在南昌劫獄，幾次三番卻告失敗。也許是我要營救幼王心切，反而促使清廷痛下殺心，以免夜長夢多。我躲藏在圍觀百姓之中，親眼看著十六歲的幼王被千刀萬剮，卻無能為力救他。我隻能用重金買下他被割下的骨肉與內髒，在南昌郊外草草掩埋……”

    “婆婆，您是，早在六十多年前，幼王已被清朝淩遲處死了？”秦北洋的腦袋急速轉動，“那太白山上的王又是誰？阿幽又是誰的後代？難道是做替身的少年侍衛？”

    孟婆的雙眼流出渾濁的眼淚：“幼王已經升，但國的大旗卻不能倒。恰逢遵王賴文光派人來接我們去太白山，我就想起長相酷似幼王的少年侍衛。哪怕是個冒牌貨，卻也能凝聚人心，隻要振臂一呼，管他是真是假？必有東山再起的一日。整整六十年前，我們登上太白山，擁戴少年侍衛登基為王。我們欺騙了所有人，國餘部都相信他就是幼王。我一心一意要複興國，為幼王複仇，發誓刺殺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甚至滿清皇帝與淫婦葉赫那拉氏！因此才有了太白山刺客教團。”

    秦北洋想起歐洲傳末代沙皇全家並未被殺光，還有個公主死逃生到了西方世界，正在號召白俄的遺老遺少們效忠呢，恐怕也是個冒牌貨吧？但對政治而言，是不是真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是否相信他（她）是真貨。

    “原來阿幽並非王洪秀全的曾孫女，她是少年侍衛的後代，她是個替身的後代，她原本也根本不姓洪？”

    “是啊，這才是太白山真正的秘密。”孟婆淡淡一笑，“每年的升祭，其實祭祀的不是替身，而是真正的幼王洪貴福！”

    秦北洋頹然道：“既然，連幼王都是假的，那秦始皇地宮贗品之旁的王陵墓，想必也是一個贗品了？”

    “根本不存在王靈柩……要知道，當年京淪陷之日，連個活人逃出來都極其艱難，更別逃出來一具棺槨了。”

    “對啊，這是一個常識問題，人們卻往往寧願相信神話，而不願相信常識。”

    孟婆還有最後一點點力氣抬手撫摸秦北洋的下巴：“北洋，我沒有看錯你啊。這尊靈柩，或者這座王陵墓，隻是為了團結太白山的人心士氣，將太白山包裝成國的聖地。”

    “這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信仰……”

    秦北洋竟也流下眼淚，雖然他始終未曾真正融入太白山，永遠不會放下對刺客們的仇恨，卻對這座山上蹉跎了三代人的國後代們，無限同情與憐憫。有些人為之奮鬥了畢生的理想和信念，卻是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也許這才是曆史的真相與常態。

    “這秘密原本是要告訴樓兒的，既然他不在山上，我隻能告訴你了。”

    樓兒是誰？秦北洋想起一個名字——李高樓，便是“鬼麵具”，也是孟婆最喜歡的太白山上的學童，如今縹緲無蹤。

    突然，孟婆從席子上坐起來，倚靠在秦北洋肩頭，雙眼放射精光，高呼故鄉的客家話：“父兄王太平國，洪宣嬌靈魂歸榮上帝享福之堂！王哥哥，妹妹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