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鄉村物語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延河(2014年4期) 本章:正文 我的鄉村物語

    我的鄉村物語

    我的精神地理

    作者:範超

    早晚事

    開始的場麵是熱烘烘的,是黏稠濃厚的,是掰扯不開甚至胡攪蠻纏的。在場的一切事物麵目都清濁不分,都開始有了體溫,摸上去要燙出水泡來。在場的人都是一副喝了麵糊沒擦嘴的樣子,他們的胡說沒有誰認真去聽,聽也聽不出個什眉目來。

    空氣充滿了躁動,又流動著更大的安靜。我從外麵轉了一圈回來,跟沒轉過一個樣。讓我坐下來吧,卻又總不能安生,隨時都會起立,不是因為別的事情,就是因為我的內心。我看著我在那轉來轉去,就說你省省勁吧,你好好歇息一下不行嗎?的確不行,我每天慌慌張張的神情連我自己都看不過去,事實上我每天什也都沒有抓住。最終,我連我自己的話都聽不進去。

    從早到晚,我就這樣混著日子。我有時候十分苛刻地不想原諒自己,有時候又對自己萬分寬容。我想做村把莊稼侍弄得最好的那個人,又覺得侍弄那好也成不了什大的動靜。我累死累活地讓一株玉米結三個棒子,我就能成為大師嗎?我在農忙之餘,寫篇小文章在報紙屁股上發了,我就能讓四大美人都對我刮目相看了嗎?有那一陣,我整天在地忙活,我似乎有了一些小成績,可是當原野大幕刷地拉開,我發現自己其實也沒做什。

    但是,我又不能什都不幹,我能整天在村提著兩個錘頭亂轉,東家進西家出地閑溜達,說上幾句閑話,湊合幾件閑事嗎?我還不會把自己降低到那個檔次。我得給自己找個正當的理由開脫一下。理由總是俯拾皆是。我之所以成為今天這樣的糊腦子,原因從來都不在我啊。我不管別人聽否,是怎樣的應付或者不屑,我就這樣說出去了。然後很自然地,我就把自己蒙蔽起來。在上下四周一體烘熱的狀態,也不看看自己的來曆,沒來由地開始跟著人家一起在場麵上遊移。

    所幸這樣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以一個早上的某一刻為節點,事情突然被改造甚至顛覆。我看見太陽出來後脾氣大加收斂,好像被誰攫走了最主要的一把烈火,頓時沒了燥勁,鋪陳在萬物之上,竟然還有那一點濕潤潤的感覺。清晨我已無法把光著身子的自己性感地寫在大地上。到了中午,一些呼應陽光的物什再也懶得啟用,一些食物不能隨便亂吃了,到了晚上,一些被人絕情決意扔遠的生活必需品又被人乖乖拉了回來,並允許其肆意地摩擦自己的皮膚。世界的白內障手術取得完全成功,人們瞬間清醒,以審慎的目光和態度重新考量周遭的開明。日子將自己豁然剖開,讓人們將隨著大樣粘貼在橫斷麵上的自己成功救贖。

    我也是猛然回過神來,沒有誰三言兩拍,也沒有誰猛擊一掌,大家當時自顧不暇,和我的機遇大體一樣。好像是在最後一哆嗦中吧,我把自己從已然混沌太久的狀態中抽了出來。我趕緊下到我的地,看見玉米已經長得比我還要高了,我拍拍它們的肩頭,說,兄弟,好樣的!你需要澆水了我就澆水,你需要施肥了我就施肥,你隻管在你力氣能使到的層麵上使勁生長吧!原野清涼,趁著那些緩慢清醒的人還沒有跟來,我的這些話既說給玉米,同時也說給自己聽。

    所有的變化隻在早晚之間,那些被荒廢的、被慢待的、被鼓噪的、被別棄的,等等。最後都會被還回來。而包含這一切的一切事,到了最後,不過都是早晚的事!

    有無話

    一些人坐在我家的小凳子上,一些人坐在地上,一些人蹲著,一些人斜靠在樹上,吃飯。還有三三兩兩的人正被這氣氛吸引,端著碗急速或悠慢地走來。而我則比他們優越,村的主飯場就在我家門前,我沒必要跑那遠,或許偶爾還會在村道流連,去其他小規模的飯局轉轉。但那隻是緩衝一下,是為我家門前飯場大氣氛所做的烘托。占人家的地兒,看人家的臉色,讓人家看我碗的成色,總不是我生活的主題。我不想被人家在背後說三道四。我隻想從始至終都做一個參與者、聽眾和看客。我不好事,就隻有牢牢占據著門墩的位置,把自己放逐在熱鬧邊上。

    這樣我幾乎就坐在他們正中,在那個階段,全村的飯碗都在圍繞著我轉圈,飯香一繞一繞地向外蕩漾,時間和空間在氤氳之中統統被分割為兩段。時間以一天上下兩頓飯計算,上午九點後吃早飯,下午兩點後吃午飯。至於晚飯常可忽略不計,那無非就是中午飯的延續,蹲在自家門口吃就行了。而空間則以院子和田地呈現。不是從院子走向田地,就是從田地走回院子。村前前後後出現的那些勤快人和懶人,一直都不曾停下或者拿起手中的活計。他們似乎都在心照不宣地期待著什出現,並且為此將勞作與吃飯演繹為一種時尚,堅持下來。

    除了吃飯,他們的嘴在飯碗一撂後,是要用來說話的。那他們說些什呢?他們又能說些什呢?我粗略計算了一下,他們說話尺度最集中的區域,超不出村南村北那幾畝地,還有與它相連的村莊,而一旦寬泛起來,則要跨越太平洋去。時間無非就是些春夏秋冬,陰晴雨雪之類。人物也就是他們自己,偶有特別,則是有誰出了一趟遠門,比如去鄉縣市,捎帶回一些見聞。大多時,他們是和氣的,但是也不排除他們說多了之後的互不服氣。一個說,你是提著罐罐順廟轉,給爺上湯呢。另一個說,我是提著罐罐順河轉,給鱉上湯呢,大家就一陣哄笑。哄笑完,多數人就散了,也有幾個玩心重的,隨手撿拾個柴棍土蛋什的,蹲在那下土棋,消磨時間。老婆在家等不及了,就會跑出來站在自家門外喊叫半天,看喊不動,就氣咻咻地攆來自己把碗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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