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閱讀的旅程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延河(2014年4期) 本章:正文 閱讀的旅程

    閱讀的旅程

    我的精神地理

    作者:周瑄璞

    周瑄璞,中國作協會員,陝西省作協理事。供職於太白文藝出版社。

    著有長篇小說《人丁》《夏日殘夢》《我的黑夜比白天多》《疑似愛情》,中篇小說集《曼琴的四月》等。獲第三屆“中國女性文學獎”,第三屆“柳青文學獎”新人獎。

    一個寫作者,另有一項重要的功課是閱讀。在某種程度上,閱讀比寫作更加重要,因為優秀作品是人類的精神財富,是文學的標尺,她攜帶著全人類共通的密碼排列組合。

    單是閱讀過程中的情感起伏——那些流淚、歡笑、欣慰,那些黯然神傷、悵然若失、扼腕歎息,已經讓我們覺得活著是如此幸福充實。假如我們再有幸能夠寫作,能夠受影響於某一位作家的語言風格,捕捉到他的一縷縷氣息神韻,參悟到些許內在氣質,當是一個寫作者的萬幸。雖然,我們大多數人,終其一生的努力無法企及,但我們至少可以遠遠地眺望它,讓其溫暖的光輝照拂我們的心靈。

    當然,我們活著是為了追求幸福,脫離苦難,可是好作品讓我們有感知痛苦、承受痛苦的能力,給我們一個長期穩定的人生立場。起碼,在我們成長的路上,在我們不安的內心,有過他們的陪伴和撫慰。

    他們因何而焦躁

    閱讀茨威格的小說《心靈的焦躁》,始終被那種不安和焦躁緊緊控製著、逼迫著。在靜夜,被一種超越極限的緊張、疲憊和焦慮鉗製,急於想知道結果,那注定在不遠處出現的悲劇——殘疾少女與年輕軍官的愛情糾葛,接近與逃離的掙紮。還有,急於想知道封·克克斯法爾伐先生是如何發家的。

    《無名的裘德》中,那個不甚討人喜歡的配角費洛特孫,被描寫成一個囿於傳統的代表,是裘德和蘇姍娜甜蜜愛情的阻礙之一。可當他發現自己的新婚妻子蘇與裘德相愛後,決定放蘇走,因為他認為,將蘇困在自己的身邊,“如此折磨一個同胞是錯誤的”。

    《海上勞工》,“名聲不好”的青年吉亞特,正當向少女黛呂舍特求愛無方時,黛許諾,誰將她叔叔遇難的船的機器從海底打撈上來就嫁給誰。吉亞特當夜便駕船出海,經過難以想象的困難,在大海上拚搏3個月,他帶著沉船的機器,帶著對黛呂舍特的滿腔思念回到鎮上,卻發現黛呂舍特正在花園與新歡商量私奔的事。吉亞特設計幫助二人躲過她叔叔的責難平安離去,而他坐在岸邊看著二人所乘輪船走遠,讓大海的漲潮淹沒自己的頭頂。

    《紅字》中的海絲特·白蘭是個有罪的女人,她在丈夫不在的日子懷孕生育,這是被當時的教會所堅決不容的,她受到示眾的懲罰,並且必須要在出現於公眾場所的時候佩帶紅色刺繡的A字(通奸一詞的第一個英文字母)。然而,令我大驚小怪的是,這個名聲掃地的女人,她竟然可以在那個小鎮上的茅屋平安地生存下去,可以憑自己的手藝換取報酬,養育她那罪惡的化身珠兒。沒有男人對她說什和尚摸得阿Q摸不得之類的話,沒有人對她進行辱罵之類的人身攻擊,至多是見了她遠遠地躲開了事。更令我意外的是沒有人對珠兒,這個最該受到歧視的孩子扔石子罵難聽話,連那最惡毒不過的神婆在責備白蘭時還要將珠兒支開:“一邊玩去吧,寶貝兒,這兒沒你的事。”珠兒不但健康地長大了,而且還調皮精靈,口無遮攔,個性飛揚,時不時得罪個人,闖個小禍什的。

    他們夜不能寐苦苦思索的什?他們備受煎熬終生不能釋然的又是什?我們最終發現,那閃耀於作品中的不朽光輝,那深深地打動我們心靈,讓我們在靜夜流淚和微笑的,不是陰謀,不是仇恨,不是攻擊詆毀,不是你死我活,不是將對手打倒再踏上一隻腳,使他永世不得翻身,而是同情、尊嚴、愛與善良,是因為他們有一顆高貴、平等,並且心平氣和地允許別人有尊嚴地活著的心靈。有這樣一顆心靈的人,想必是很難能夠不痛苦的,他將會永遠焦躁著,為他的過失和力不能及。

    我們也焦躁,也痛苦,我們也在苦苦地求索、奮鬥,為自己的理想、未來,為自己能夠更快地出人頭地,為自己活得更加有尊嚴。可是,我們可曾為別人,為親人之外的與己無關的人,為對手,為敵人的尊嚴而焦躁過,痛苦過嗎?

    我們總是能夠從經典作品中感受到心靈的激蕩,無盡的力量。約翰·克利斯朵夫出生時江聲浩蕩、日夜更迭、鍾聲複起;冉阿讓死去時房間那個扇動翅膀的天使;頓河邊上阿克西妮亞失戀後迅速消瘦;安德烈公爵臨死前握著娜塔沙的手說,我愛您……在這些人物身上,無不包含著人類的高尚和真誠、卑微和痛徹,唯此,他們才會為一個命題久久痛苦著、焦躁著。越過這久遠的痛苦和焦躁,越過無法超越的人類困境,我們似乎明白,所有經典都是為了照耀我們,讓我們的心靈更加柔軟,目光更為清澈,胸懷更趨博大,承受痛苦的能力更強。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懸崖

    我們能從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領略到最多的就是“懸崖狀態”。他的故事、人物和情感,幾乎都處於一種懸崖狀態。那些主人公,就像被作家施了魔法一般,隨時麵臨崩潰。他們凶殺、賭博、絕望、苦悶、貧病……他們可能峰回路轉,也有可能身敗名裂;隨時可以一夜暴富,隨時又會全盤皆輸。耐心而焦慮的作家用推土機般浩大而執著的力度,把他的主人公,一個一個都布局到懸崖邊上。

    卡拉馬佐夫父子和兄弟、梅什金公爵、拉斯柯爾尼科夫、馬美拉多夫、苦役犯們……這些具有雙重人格、充滿罪惡與情欲本能、被傷害與被侮辱的人們,似乎都受到了他的蠱惑,或者受那長長白夜的幹擾,心甘情願地接受作家的遣使,來到懸崖邊,上演著一個又一個人間悲劇、喜劇和鬧劇……一切都打碎,一切都破裂,一切瀕臨極限,在癲狂中講述著貧窮和絕望,上演著流血和陰謀,走向崩潰與紛亂。可是,我們分明在這絕望與陰謀中之後看到了溫情和潔白,感到了溫暖和寬恕。我們不禁思索,這是為什呢?

    在小說《白夜》中,寂寞而窮困的彼得堡青年在白夜陪伴娜斯簡卡一起等待約定好了的戀人。四個晚上過去了,眼看著自己的愛情無望,娜斯簡卡投入了彼得堡青年的懷抱。就在兩個人海誓山盟準備離開河邊,奔向新生活時,那失約的人來了。娜斯簡卡像小鳥一樣在兩個人的懷抱中來回撲了兩次,最終——不,她的心一直都屬於那個人的——拉起那遲到者的手,兩個人跑掉了。

    小說結束於第二天清晨,男主人公從噩夢般的白夜醒來,懷著破碎的心收到娜斯簡卡的來信:她就要結婚了。這個一無所有的青年躲在小屋囈語:“我要把你跟他一起走向聖壇時插在黑色發鬈中的那些嬌豔的鮮花掐碎,哪怕隻是其中的一朵……哦,決不,決不!願你的天空萬無雲;願你那動人的笑容歡快明朗,無憂無慮;為了你曾經讓另一顆孤獨而感激的心得到片刻的欣悅的幸福,我願為你祝福!”

    終於,我們流著淚微笑了,因為總是有人來救贖我們人類的道德底線,總是有人替我們守候著愛的承諾和延伸。

    茨威格的汪洋大海

    茨威格的文學世界是汪洋大海,他寫詩歌、散文,寫人物傳記、小說,他營造的是一片浩瀚無邊的心理世界。雨果說,“世界上最大的是大海,比大海更大的是天空,比天空還要大的是人的心靈。”茨威格作品所表達的,就是這個比大海深,比天空大的“人的心靈”。

    假如說巴爾紮克揭示了廣闊的現實世界,是橫切麵,“拿破侖用劍未竟的事業,我將用筆來完成”,那茨威格營造的是幽深的心靈世界,是縱深處。我們可否說,上帝那些沒有挑明的話,茨威格告訴了我們。

    茨威格除了故事的精巧,語言的優美哲理,我認為最能牽動人心的是他那大段大段,甚至長達幾十頁的心理描寫,是那激烈磅的情感表達,以及他那神經質的無處不在的優雅——當然,他之所以贏得全世界讀者的心,成為德語作家中在世界範圍被譯介程度緊次於歌德和卡夫卡,居於第三位的,是因為他是一位偉大的人道主義者——我們得承認,這世上所有的寫作,最終指向的是人的心靈。也就是說,文學是寫人心的,超越國界和種族,達到全人類心靈的溝通和共鳴。人與人之間,不同的隻是外表、膚色、種族,所處社會製度、習俗等,全人類總有相同的地方,總有不變的地方,那就是人的內心世界。

    茨威格的一生是行走的一生、傾聽的一生、燃燒的一生。他的自殺也是他一生的完美結局,他做完了他該做的一切,他掏空了自己,燃成了灰燼,他有尊嚴地告別這個世界。

    我曾在網上搜尋關於茨威格的信息,看到有人逐篇簡介他的小說,出現很多的字眼是豔遇、偷情、墮胎、賣淫、政治妓女……我感到憤怒,文學豈能這樣簡單解讀,獵奇逐豔。或許那些解讀者,隻看到了他作品表麵的風情,忽略了他大海般的內心。

    《心靈的焦躁》是他唯一一部長篇小說,這個長篇讓我在夜兩點激動難抑,我被那個同情的故事折磨得無法成眠,心髒難以負荷。捧書在屋子來回走動,我想知道每條線索的指向,想知道當封·克克斯法爾伐先生還是個卑賤的名字,從事辛苦而卑微的職業時,他如何一步步竊取那個當慣了奴隸不知所措的姑娘的巨額財產。猶太人的非凡聰明使他搖身變為莊園的主人。看來這是個成功的竊取,他勝利了,可是卻沒有勝利的喜悅。自始至終,一種恐懼和自責控製著他,那羔羊般的姑娘隻會用感激信賴的目光望著他,一遍遍說,我該怎感謝你呢。他認輸了,他向那老姑娘求婚,請她留下來,一起做這莊園的主人。多年以後,又一輪同情的故事在他們的女兒身上上演……那個十多年前的午夜,我流淚,我激奮,我明白這世上最高貴的不是金錢和地位,而是同情和諒解,這世上最強大的不是硬度,而是柔軟。

    《命運攸關的時刻》(十二篇),茨威格用精微體察,如在現場的筆觸,描述了人類曆史上重要或者著名的時刻。《瑪麗溫泉的哀歌》那就不用說了,曠世傳奇,一曲愛的絕唱和注定的心痛,年近八旬的歌德老先生愛上十九歲的少女,“宇宙萬物揮霍,我怎能不在其中迷失。”而我更想說的是《拜占庭的陷落》。一場緊張萬分,浴血奮戰的衛城之役,官兵英勇無畏,誓死護城。可是,敵人輕易進入,城池陷落了。為什呢?因為,他們隻守衛主要城門,而那個不起眼的小城門——忘記上鎖,無人看守,壓根就被忽略了,敵人從那進來了。這多像我們的人生,那多驚天地泣鬼神的奮鬥經曆,不斷加固精編細織的人生護欄,換來豐功偉績,卻敗在一件小事上,致使整個人生全盤皆輸。我們人生的拜占庭啊,何時才是休。

    像我這樣的女人,平凡而微小,人生的每一次痛苦和精神深淵,肯定不是為國家為民族為社會而擔憂,我的激情也不是出於為全人類的解放事業而奮鬥,充其量隻是為自我願望或卑微的情愫,那是不可告人,無法傾訴的痛楚與焦躁。而我醫治心靈創傷的方法便是,投入茨威格的汪洋大海,就像怕冷的人投入溫暖的池水,就像害怕陽光者融入黑夜的懷抱。茨威格為每一個受傷的心靈、挫敗的野心準備了最好的溫度,那是黑暗中的低訴,那是無聲的哭泣,那是陪伴你的心靈世界,你的每一個心願他都了解,你的每一次傷痛他都知道,你的每一次卑微破敗他都看見都理解。他是月光,他是黑夜,他是曲折的回廊外加青藤密密實實地覆蓋,他是水溫適宜的大海,收容破碎的心靈和不甘的願望,他是最耐心的傾聽,為失敗者排解憂傷。我曾經在人生的最低穀重複閱讀《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熱帶癲狂症患者》《雷潑萊拉》《情感的迷惘》……知道這個世上不論哪個角落的人都有可能為同樣的問題而苦惱過心碎過,那些冗長而投入的閱讀在沉沉黑夜,在一個又一個陰霾天,我感到生命中破碎的東西慚慚修複。

    雷潑萊拉

    茨威格開掘了人類的內心世界,他的每部小說都可稱經典,他筆下的人物:陌生女人、貴婦人、風流男人、殘疾少女、收藏家、中介人、忠實的傭人、癲狂症患者……是一個人生大觀,各具特色,令人難忘,最是那個叫作雷潑萊拉的,多年來我不能釋懷。

    她原本不叫雷潑萊拉,她不配有這樣的名字,她是個平民,隻能有平民的名字:克萊岑莎……,後麵的一串沒有必要寫了,是微不足道的姓氏。私生女,貌醜,文盲,無言,牲口一樣勞作,這就是克萊岑莎。她被人有利潤地從鄉下帶到維也納——她的財產是一個籃子和一個小木盒,籃子是她的衣物,小木盒是她放錢財的——在一個男爵家做傭人。白天沉默地工作,晚上倒頭就睡,睡下的時候張著嘴呼吸。

    如果不是那次人口普查,她會平靜地度過她堅固而貞潔的一生。可是全國要統計人口,包括像她這樣的暫住人口。她不會寫字,她的主人替她填表格,才問起她是哪人氏,兩人少有地聊了幾句。男爵說那是個好地方,他去那打過獵,還曾在她當年做廚娘的餐館就餐,也許吃的烤鹿肉就是她做的呢。兩個人一起回憶了那個風景優美的山區,最後,男爵高興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僅僅是拍了一下。一個上流社會的男人,也許是回憶起那次跟哪個女人彼處風流過,也許他今天心情很好,也許他隻是一個平易近人的上等人,這實在是一個再微小不過的舉動。

    你永遠想象不到,一個如此愚蠢可憐的女人,一個三十九歲還從來沒有男人騷擾過的老處女,愛上自己的男主人將是怎樣一場災難。在她的家鄉,男人那樣拍一下女人是求愛的表示。那個男主人,完全忘記了這親昵的一下,他自顧自過著他的風流生活,就像《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那個男作家一樣。他的夫人是個變態而脆弱的女人,有著那個社會上等女人的所有缺點。克萊岑莎自從愛上男主人後,公然對抗女主人,用下等女人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終於,夫人被氣病了(我常常驚異西方作品中,仆人可以把主人氣得受不了,可以完全控製主人,《約翰·克斯朵夫》《卡拉馬佐夫兄弟》《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都有這樣的情節),要外出療養兩個月,她帶走一個貼身女仆,把男爵交給克萊岑莎伺候。這對她來說是天大的欣喜。不幾天,男爵開始帶女人回家,克萊岑莎歡天喜地地侍奉他們,她也愛著那些美麗而風流的女人。她激動得臉都紅了,跑著去準備主人需要的一切,興奮得像個孩子。她窺視、偷聽,享受著在她眼是三個人共同進行的偷情。她被允許進入臥室,給男主人的小情人穿衣服,她聞到那尚有餘溫的氣息感到萬分幸福和知足,她認為這是對女主人的報複,她被主人的小情人調皮地喚為雷潑萊拉,她愛這個名字,她每天懷著期待的心情等待主人回來,盼望他帶回各種美麗的女人,她還無恥地為主人拉皮條,把十幾歲的下層社會少女介紹給他。主人會隨手賞賜她小禮物,她視若珍寶。

    夫人回來了,病不但沒好,還更加脆弱。夫妻繼續相互折磨,他賭氣外出打獵,憤怒地表示這一切“徹底完結”才好。三天後,他被一封加急電報招回,他那精神變態到不能自理的妻子用煤氣自殺,這個結論得到警方認定。可他從雷潑萊拉那驚喜而激動的眼神中,知道這是她幹的,因為她在三天前主人離家時應和到,“會的,會完結的”,這是兩個人在世上共同的秘密。

    她的興奮幸福,她內心的驚濤駭浪濺出的浪花引起了主人的反感和懼怕,他冷淡她、回避她,不再直接給她發布命令,連著多日不與她照麵。她從夫人回來後就又回到廚房,無權見到主人。她無怨無悔,像狗一樣愛著他。

    由於共有的秘密,主人的煩惱和厭惡越來越深厚,覺得和她共處一個屋簷下是一件痛苦的事。可是愚蠢的雷潑萊拉的愛還像叫人避之不及的火焰一樣燃燒著。

    終於,男主人又找來一個老管家,代替她的工作。她迅速憔悴,鬼一樣終日躲在廚房摔摔打打。老管家給男爵建議,廚房那個女人太可怕,恐怕會威脅到大家的安全。男爵說,你有權解雇或留用她。

    雷潑萊拉把自己那個裝著全部財產的小木箱留給男爵(麵有他送給她的全部小禮物),她失蹤了。第二天,警察報告:有一個大約四十歲的女人從多瑙河的橋上跳河自殺。“這時,主仆二人也就不必繼續查問雷潑萊拉逃到哪去了。”

    一個卑微的生命結束了,主人得到解脫,世界毫發無損。雷潑萊拉內心曾掀起的風暴,燃過的烈火,比一絲風還輕,幾乎沒有人知曉。隻有一位作家,為卑賤者、失意者寫下傳記。

    梵·高,永遠都辦不到

    梵·高的一生隻追求過兩個女人,一個是他房東的女兒,再一個是他寡居並帶著一個孩子的表姐。他對這兩個女人的追求得到了同一個答案:“不,永遠辦不到!永遠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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