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黃子澄它們一直到現在，都還在想著把我抓走，然後……扭轉乾坤？”

    我看向允炆哥哥發問，除了感到訝異，也真的是由衷佩服這些……這些鬼——它們這一等就是六百年也真的是精神可嘉，畢竟我連六天全部吃早飯都堅持不下去。

    允炆哥哥應聲，臉色已經更加陰沉：“這六百年間我一直在誦經超度，每隔三五年就能將它們中的亡魂送走一些。如今剩下的這些不僅怨念深重，並且更糟糕的是它們不知道從哪又聽來了一個歪理謠言，說是隻要將你血祭敬天，便可成功的扭轉乾坤，使時光倒流。”

    “血、血、血祭？”我幹咽了口口水，手心麵已經滿是冷汗——這是跟我有多大仇，才能造出這樣的謠言？

    我轉著眼睛想，想了一大圈能想到到的就隻有一個：“是方葶？”

    “不是。”允炆哥哥搖頭：“芳葶不過是它們放出來試探的棄子，我猜它們一開始想的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但卻沒料到你們會一早就識破方葶的詭計。”

    我歎氣：“那還會是誰和我有這大仇啊……”

    “阿玄。”允炆哥哥略有遲疑：“你該知道，當年的時候，方葶以及方家的遭遇並不是個例，而是所有支持我的舊臣都是如此下場。且不說旁的，如今永樂帝的嫡出就隻剩下你一個，單單就隻這一條，就已經夠它們把你捉來父債女償。”

    我因為允炆哥哥話的“父債女償”張張嘴，但最終卻隻是長長的、無聲的歎了口氣。

    我無奈，很是無奈——都隔了一輩子了，冤冤相報何時了。

    但我也理解，很是理解——刀子沒真正戳在自己心口，誰說起來都是雲淡風輕。

    隻不過，最後這些無奈和理解夾雜在一起，我又實在是覺得自己很是無辜委屈。

    所以，秉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我思索過後便看向了君定北：“既然它們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綁我去搞那個血祭了，那咱們怎反擊？”

    “無外乎就是像方葶那樣，打得灰飛湮滅，隻是它們比方葶糾結的那些小鬼頭要難對付一些。”

    君定北答完這句就轉頭看向了允炆哥哥：“不過也要聽聽殿下的想法，殿下今天過來，想說的應該也是這件事吧。”

    允炆哥哥有短暫的沉默，垂眼盯著身上的僧袍看了許久才開口：“子澄、齊泰、孝孺三位愛卿於我不僅是臣子，也是老師。還有諸位軍士，也是為我戰死。所以，我願用自己去換他們往生極樂。”

    我並不知道允炆哥哥所說的“用自己去換他們往生極樂”是怎個換法，但是我知道，這絕對不會是什好方法。

    我這樣想的時候，白虎已經在旁邊發了問：“殿下，你可是想好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想了整整六百年了，已經想得很好了。靖難之役，終究是我無能。”允炆哥哥的眼神變得幽遠且哀傷，我盯著他看，看了一會兒就發現麵前布衣長衫的僧人已經重新變回了龍袍加身的少年帝王。他看過窗外那株殷紅如血的榴花，就轉身走進了身後紅光漫天的火海。

    夢的場景重現，我想著想著手心就又膩出了一層冷汗——如果……如果上輩子的時候我沒有去求允炆哥哥放了燕王府的三個兒子回去，那這之後的曆史，又會是什樣子？

    “允炆哥哥，這、這也不怪你……”我低低開口，身上的雞皮疙瘩一層疊一層的往外冒：“我個人覺得，上輩子的事情，我好像要承擔主要責任。”

    我這句話說完，房間就陷入了一種反常的沉默。

    君定北、允炆哥哥和白虎三個誰也不說話，我就將最後那一點點的期望三兩下抹殺——看來，上輩子、六百年前的時候，允炆哥哥真的是因為我那一番乞求哭鬧放了燕王府的三個兒子，繼而導致了這之後的靖難之役。

    我已經好久不曾崩塌的世界觀又稀嘩啦的碎了一地——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我要是說自己是影響了曆史進程的人，大概、應該也沒有人會反對。

    或許是我現在的表情太不怎樣，允炆哥哥看過了我就率先打破沉默：“阿玄，這不怪你。當時你並不知情，所以身為燕王府的長女長姊，你那樣做，合情合理。”

    “是、是啊，其實我也是這想的。”我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淡定一些，並且嚐試安慰著去寬慰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扛的允炆哥哥：“但是允炆哥哥，這件事情也不怪你。皇爺爺不是說了，靖難之役是天定命數，個人福禍自有始終，你不必將所有的事情都擔在自己肩上。”

    “我知道，但我意已決。”允炆哥哥態度堅決，一句說完就轉而看向了君定北和白虎：“這件事還需要請來青龍、朱雀兩位神獸相助，至於詳細，如有需要，我隨著你們回去北京商議也是可以的。”

    “允炆哥哥，你先別著急。”我看過允炆哥哥又去看君定北：“咱們再好好想想，不可能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