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尋著那聲及其突兀的“皇上”轉身，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那個沒有實質身形的鬼，它穿著破舊的麻衣，兩鬢已經隱隱有了白發，看起來像是已經年過半百的樣子。

    那個麻衣鬼喊完這聲“皇上”，一個瞬間移動就已經到了我麵前。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原本在我斜後方的君定北和白虎也一左一右到了我身邊，將我帶到了安全範圍。

    麻衣鬼雖然不像方葶那樣窮凶極惡，但也是雙眼泛紅，尤其是看向我的時候，更是恨不得從我臉上剜下一塊肉來。

    我因為麻衣鬼那剔肉刀一樣的眼神又往君定北身後縮了縮，見著允炆哥哥看向它時那複雜的眼神，估了一下，就覺得這位應該是黃子澄、齊泰或者方孝孺三個麵的某一個。

    麻衣鬼淩厲且飛快的對我進行完了眼神攻擊，就轉身對著皇爺爺行了個標準的跪拜大禮，伏在地上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是涕淚橫流：“皇上！老臣愧對皇上所托，未能照顧好殿下，請皇上恕罪！”

    麵對麻衣鬼的跪拜哭訴，我本以為皇爺爺也會像剛剛那樣安慰上一句“萬事皆休”。但卻沒想到皇爺爺聽了麻衣鬼這話，竟是瞬間就皺了眉毛：“原來你還知道你未能將殿下照顧好！”

    麻衣鬼身子一抖：“皇、皇上……”

    “還有，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竟然敢擅闖孝陵！”

    “皇、皇上！請皇上恕罪！”

    我見著麻衣鬼抖若篩糠，心卻滿是疑惑——現在孝陵都已經成了國家5a級旅遊景區了，怎皇爺爺還會說出“擅闖孝陵”這樣的話呢？

    我想不通，想不通就偷偷扯了扯君定北的衣服給他打眼色。

    君定北重新將我的手握好，俯在我耳邊用極低極低的聲音開口：“即便是變成了鬼，它也是你皇爺爺的臣。帝王陵墓，臣子亂闖是死罪。”

    我點點頭，緊接著就聽到皇爺爺又開了口：“你既然還認我是皇上，就該知道亂闖孝陵該當何罪。”

    “皇上！老臣今日擅闖孝陵，也是逼不得已，請皇上容老臣稟明緣由！待此之後，老臣任憑責罰！”

    麻衣鬼仍舊跪在地上，但已經挺直了上半身，它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雖然現在已經變成了怨氣深重的鬼，但眉宇間卻仍舊隱約透著一股凜然正氣。

    “黃卿家。”

    終於，皇爺爺的語氣有所緩和。他開口，卻並沒有以帝王身份稱呼自己：“我知道你要說的是什，隻不過大明已經亡了四百多年，我都已經不再在意，你們又何必這樣執著？你看看我們”

    皇爺爺先是低頭看看自己同樣沒有實質的身體，然後又抬頭看向了我：“你再看看阿玄，我們已經死了，那把枯骨隻怕都已經化作腐土。可阿玄她卻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以生人祭死鬼，是要遭天譴的！”

    “皇上！朱棣當年謀反篡位，斬殺忠臣，她即為朱棣長女投胎轉世，便該父債女償！皇上說她無辜，那我等一幹老臣的家眷族人又有何罪？！更何況，此女乃是扭轉乾坤的關鍵所在！隻要將其血祭上天，便可使得時光倒流，重回過去！”

    麻衣的黃卿家已經越說越激動，而我在旁邊聽著，卻是越聽越無奈——果然，謊言被說了一百遍，還真的是會成真理。

    黃卿家還在慷慨激昂的展望著重回過去之後的種種，我實在是聽不下去，從擋在我麵前的君定北和白虎中間分出一條窄縫，就稍稍伸了伸手：“那個，能不能打斷一下。”

    黃卿家看向我的時候又換上了那副要剜肉的眼神，我舔舔嘴唇，隻把一張臉卡在君定北和白虎的肩膀中間：“這位黃卿家，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這個血祭怎說也是個大事兒，總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吧？所以，你想把我捉走去搞那個血祭，那是要在哪年哪月哪個時辰？何方何處何種地點？”

    黃卿家臉色一直都是煞白煞白的，所以我沒辦法從它的臉色變化進行什判斷。我一直盯著它的眼睛，見著那對泛紅的眼珠晃動得厲害，就知道我已經成功戳到了它的痛處——隻憑借著一個模棱兩可的說法就堅持了六百多年，它們也真是好笑到讓人覺得有些心酸。

    黃卿家經過我這一問，大概也想明白了一些。我看著老人家原本直挺挺的肩膀微微下塌，就開始有些於心不忍。

    但，也隻是有些——畢竟這涉及到我的身家性命，我不出擊的穩準狠一點，是真的會被這群亡命徒，啊不對，是亡命鬼捉去搞那個血祭的。

    所以，我組織好語言稍稍咳了一聲，就繼續開口：“還有啊黃卿家，你這個血祭是從哪聽來的？到底靠不靠譜？萬一是個不靠譜的謠言，我死了大不了重新去投胎，但是你看看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