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青衫客人 本章:一

    “——不知從什時候開始,那個夢境愈發真實起來…每當看到鏡子的人,我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某人假想出來的怪物…盡管,我用聽診器測量過自己心跳:每分鍾八十拍,但——我總感覺忘了什。”

    “——那個人總是帶著滿臉鮮血出現在我夢中:黑色絡腮胡及後梳發統統被染紅,鼻梁似乎橫中折斷,整個眼瞳也已經嚴重充血。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他努力朝我伸著手,顫抖的手臂青筋裸露,他微微拉著下頜想些什,但每開口,除了‘咳咳’的急喘聲就是大片血沫——最後,最後在無數次的夢境循環之後,我知道了,他——他:‘你已經死了。’”

    桐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喘著氣,全身被不知名的冷汗打濕。多少次了?,絕望像血手般緊錮喉嚨,恐懼像毒蛇般纏繞四肢。夢魘般,揮之不去,。反常的是,往常被噩夢驚醒的他總會發狂地衝進洗手間,唯獨這次,他卻像雕塑般在黑暗中一動不動。

    “祭奠、隧道、碰撞、事故、死亡,我——”

    秒針的‘滴答滴答’不知在黑夜來回扭轉了多少圈,直到那預示著初晨來臨的鍾聲敲響才把他拉過神來。淡藍的窗紗,朝陽的淺輝著實令人沉醉。當透過的溫暖陽光撫過他冰冷的臉頰時,他愣愣地看著眼前一切不知所措。

    “——這樣啊,我——死了啊。”

    他,頓了下。隨即像脊髓被抽掉般向前倒下,水珠滴落的聲音瞬時‘劈啪’作響。沉默,是長時的沉默。直到鬧鍾尖銳的刺響陡然劃破沉寂,絕望的沉淪才稍稍得以緩解。他把頭埋得很深很深,好似有一股萬斤之力從他頭上碾壓而過。

    隨即,他放在被褥上的右手轉作死死捏住,又變作揮動的拳頭狠狠砸下。‘咚!’破舊的木床頓時搖搖晃晃,兩滴淚水不可抑製地壓出眼眸。

    “桐?起床了嗎?”木製臥室門被叩響,同時傳來的還有一個女人聲音。“知道了。”他盡量以平靜的口吻答道。當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他下了床。淡紅的木地板,赤腳踩在上邊,寒涼是如此真實。審視著麵前一切:埋葬在記憶中已經荒棄的屋子,我又重回到了時間的廢墟,我——真的死了。

    “老屋破舊,是爺爺留下來的。院落很大,石階旁有顆梅樹粗壯發芽。屋子是老式二層結構,我的臥室在二樓,每到三、四月份,窗外的梅樹就會伸出紅色花枝向我禮貌招手。”

    ——記得,那時我的作文便是這樣寫的。但之後,我就作為落第的結業生草草離開了家。當我再次拖著沉重行囊站在這時,曾經的老屋已被碾壓得寸寸崩毀、碾壓得盡數零碎。無可否認的,“我,就這樣死了嗎?”

    臥室的空間不是很開闊,任何東西都被整理得層次分明。花板的吸頂燈是去年老屋翻新時才換裝的,盡管重新添置了許多家具,但仍有少許部分值得留存下來。他沒有忘記,但他隻是木訥地掃了一眼,接著便踉蹌著腳步推開旁邊衣櫃,條件反射般做著他應該做的事情。

    ——無需再確認什了,徒勞無功。我知道,我死了,回到記憶的前一段節點,做著本應做過的事。,我該歡喜嗎?還是失落?我該嘶吼嗎?還是沉默?沒人告訴我,在過去與現在之間,我迷茫,我難以保持從容。

    他打理好著裝,拾整好背包,窗外陽光漸發明朗,腦中卻仍是渾濁不堪。他空洞地、木然地挪動雙腿,室內配有洗手間,他淩亂的腳步緩緩移動。“我們——都死了嗎?都死了吧。”他自語,像是提問,像是自答。像所有陷入泥濘沼澤的人,困頓難行。

    “若時間永不流逝…洛,我會愛你到永遠。”他曾哭泣。

    ——我曾無數次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我十九歲的青春,卻在二十一歲凋零。‘憂鬱的風車’,是我曾在迷失的夢大聲呼喊過她的諢號。她:“,風車轉動的角度剛好是三百六十度,那,要用多強的風才能把那個點吹到原來位置?”可是,在某個繁星欲墜的夜晚,她卻選擇在一個漆黑擁堵的隧道中從容離去,她的毫不遲疑,讓我避無可避。

    桐站立在洗手間,麵前是塊大適中的鏡子。鏡子下方設有洗手池,水管的水肆意地從他手背流過。他需要水,需要大量冰冷的水,刺痛的神經已近麻木,惟有羸弱的水肯施與他片刻清醒。於是,他無力地笑了。當他終於如願以償,抬起頭,鏡子的人又把他拉回極暗深淵。兩目碰撞,是內心無聲對白。

    “我死了——我真是受夠了!”

    除此之外,還能怎樣?

    “我不應該死的!”

    但你確實已經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

    亦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

    亦不知道要如何逃避。

    “我死了嗎?”

    你活著嗎?

    “亦即是,”

    你既沒有死,也沒有活?

    他猛地掄起拳頭往那個人的麵上狠狠搗去,‘啦’一聲,鏡子應聲而裂,密布裂紋的麵孔似在譏諷,似在嘲笑。他抽回拳頭,不發一言。我既是已經死了,為何又麻木的活著,我應該能做點什,能做點什,他想。隨即,他把衣服的頂置紐扣係上,內心突然稍稍有了些許慰藉。

    以往一覺醒來,肚子總會吵鬧著需要食物,但在今,似乎餓的感覺已經丟失。他隻顧得上對母親了句“我先走了”便匆匆合上家門,盡管母親在室內大喊,也絲毫抑製不了他對心中那個答案的迫切渴望——以及無限恐懼。他像變了個人般,腳步逐漸沉穩起來。

    院子是後來擴建的,粉刷得潔白的牆壁隔斷了臨街路段汽車行駛的紛擾,盡管如此,那些到處排放的汙濁尾氣實在無從阻攔。氣已經回暖,院落梅樹抽出新芽。他盡量表現得平靜,兩手剛插入衣兜,一個類似金屬的盒子就抵在掌心,“手機?”他愣了下。

    利索地掏出,按下電源鍵開機,顯示的開機標識似乎和記憶中稍有不同。他沒在意那多,待手機開機後他卻忘了密碼。鎖屏樣式是個卡通人站在正中,他不由放慢腳步揮動手指一遍又一遍鍵入,直到把記憶中的所有密碼都嚐試遍了也沒有吻合。顯目的‘8秒後重試’讓他不得不放棄了解鎖。他隻得隨意掃了時間一眼,愣了下,而後加快了腳步。

    “014年月1日,星期六,氣:晴,早時8:00,無日程安排。”

    ‘宏銘市第三高級中學’位於城市郊邊地帶,背山傍水,幾欲接壤鄉下。由於學校周邊地勢走向複雜,道路鋪設不得不強行終止施工,部分非住學生選擇騎行電動車作為交通方式。從家到學校,大概需要騎行0分鍾。途徑道路不是想象中的狹窄崎嶇,盡管蜿蜒無比,但左右兩邊緩慢倒退的鄉下景色總能給人緊繃的神經帶來片刻鬆弛。

    他把手機放入衣兜,抬起頭,恍然自己已經走出了那從未上鎖的院門。隻消稍稍再往前一步,便是畫著淺黃色雙實線的柏油公路。公路的寬度恰足以容納兩輛汽車和兩輛單車並排前行,他曾總是抱怨這條路的狹隘。

    他稍稍探頭向公路左右兩邊看了一眼,可是想象中拉出一地煙塵的汽車並沒有急駛而過。他拍拍腦袋,隨即釋懷。三月一日,今剛好是星期六啊。避過了工作日和高峰期,這條觸碰城市邊界的線自然是無人問津。

    唔,那件早已沉沒在腦海的往事卻又逐漸明朗起來。

    瀝青路麵的盡頭,距離腳下約莫五、六十米的長度。記得是兩邊平緩增高的石台,上麵載種的粗壯大樹總是遮攔際。在台階拔高之前,右邊的黃黑急轉彎標示牌是如此顯目。溫潤的芬芳袒露著花的氣息,夏日的昆蟲總在狹縫中譜寫讚歌。然而,在我十九歲的愛情綻放之時,記憶中某人的隕逝恰被輕而易舉捎帶。

    “我曾以為愛情會如星般永不晦暗,但我沒有回頭,你也沒有等待,即使是一千五百萬度的內核高溫,終究還是無可厚非地凍結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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