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在嘴的桂花糕沒咽下去，嗆到了自己，陸嫣然劇烈地咳嗽，糕點沫也噴灑了些出來，要多不雅有多不雅，陸嫣然覺得可能人生當中最為丟人時刻大概就是這時刻了吧。

    這人適時地遞了杯水，陸嫣然哪還顧得了去接水，她這次被嗆慘了，避免引起別人的頻頻關注，她扭頭往二樓走去，二樓有個台。

    宋詢一雙眸子平淡無波，目送陸嫣然往二樓走去。

    他沒來得及去思考，寧督軍的酒杯到了跟前，陸佩之夜在他身邊，淡笑著跟著寧督軍舉了下酒杯，宋詢換了酒一口飲盡。

    和蔣連城的輪廓俊朗不同，他的俊朗像刀削的鬼斧神工，硬朗地氣勢逼人卻又意外地讓人浮躁的心平靜下來，蔣連城沒個正形，你可以在他麵前哭鬧撒潑使性子，而你站在宋詢麵前，你隻會感覺到一種平靜又不敢造次的氣場，是一種冷淡的疏離感，放佛全下任何事物都毫無任何興趣。

    寧督軍見他不扭捏造作地喝完，拍著他的肩膀和陸佩之笑道：“不愧是年輕人，這份勇氣就足夠讚譽。”

    陸佩之配合地點頭。

    宋詢冷淡地回道；“寧督軍過獎。”

    許是宋詢的身形太高，較之於周邊的年輕人顯得過分的鶴立雞群，不少未婚適齡姑娘目光已經三三兩兩地飄了過來，親密點的都已經聚在一起，你推我搡的想派個代表前來搭個話。

    陸嫣然站在二樓，倚靠著闌珊，一樓燈光流光溢彩，杯盞推轉間星星點點，她打了個哈欠麵上浮出一絲疲憊，這種環境吃飽了就容易犯困，目光在那群鶯鶯燕燕的少女中轉過，她視線微凝，一張清素的白裙少女的臉讓她的神色冷了。

    如若陸嫣然並不喜歡出現在這個千金圈是個性低調，更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這個少女了。

    少女今穿的和其她人不同，精致的修身洋裝裙，化著素淡的妝容，眉目清秀一顰一笑透著楚楚憐人。

    陸嫣然有些驚訝，這人怎突然就回來了，少女一頭黑發在後麵用一根繩係著，白色的蝴蝶結打在上頭，更是襯得我見猶憐。

    這人還是一樣的風格。

    陸嫣然眼神更冷。

    她的出現，讓當年都在現場的人麵上忽然記起了某些事，眼神也轉了轉，陸嫣然知道是在找她，當年出了那種事，她再也不想去私塾書院念書，也對所謂的世家子弟的圈子不想融入了。

    她叫寧娉娉。

    寧督軍的女兒。

    陸嫣然冷眼看著她走向宋詢，熟悉的嘴角掛著熟悉的笑容，寧娉娉一直知道自己哪個角度怎笑是最動人的，寧督軍眼底光芒微閃，笑著對著宋詢介紹：“這是女娉娉。”

    宋詢看著她，略一沉吟四平八穩的聲音響起：“寧姐。”

    陸嫣然突然輕笑一聲，宋詢視線隻在寧娉娉身上停留幾秒，像聽到她的輕笑聲，微抬下巴視線往樓上瞥來。

    陸嫣然沒躲沒避，兩人視線撞上，陸嫣然眉微挑，遠遠地比了個口型，宋詢清楚地看的出這個口型叫：幹得漂亮。

    他眼底劃過一絲迷茫，又很快地收了回去，再往上看時，闌珊處哪還有人，係在闌珊上的藍紙條輕輕飄動。

    “宋哥哥，你在看什呢？”寧娉娉本就對宋詢的無視有些不樂意，又見他往樓上看，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二樓，那邊除了藍色的碎條外沒有其他。

    宋詢隻覺得她這聲宋哥哥十分滑稽，目光再次落在寧娉娉身上，糾正道：“寧姐可以直接叫我宋詢。”

    寧督軍觀察著寧娉娉的表情，笑著拍著宋詢的肩膀：“還是留給年輕人吧，老了都有代溝咯。”

    宋詢不是蠢笨的人，寧督軍這般安排無非就是想撮合寧娉娉和他，他眼底譏誚掠過，麵上依然是平穩的毫無表情。

    屋的酒宴進行的熱火朝，屋外的寒風冷的徹骨，不知什時候暮色早已覆上了整個際，今年的大年三十出奇的熱鬧，從台往外麵的鎮子看去，一片片喜氣洋洋的紅色，紅色才是中國的顏色吧。

    陸嫣然收緊外套，鼻子凍得紅紅的，她看向陸府的方向，紅燈籠高高懸起，燈火忽閃忽閃的，那是陸老夫人的院子，她想回去了。

    她吸吸鼻子，往半空呼出一口熱氣，熱氣散開，屋內的音樂透過門縫傳了出來，她神色比這夜色更涼。

    寧娉娉。

    十歲的她和十歲的寧娉娉是同一年出生的，十歲的寧娉娉嘴甜哄人的手段一套一個準，連著她也被寧娉娉哄的跟在寧娉娉後頭不亦樂乎。

    那年的年三十比今的年三十來的更冷，快過年的時候寧娉娉嘟囔著自己從沒玩過炮仗，年齡相仿的世家子女為了討寧娉娉歡心趁著大家都在慶賀過年的時候，偷偷從寧公館帶了寧娉娉出來，寧娉娉拉著她，她那時喜歡寧娉娉，自然就跟著屁顛兒地玩。

    幾個不到十歲的千金和公子就在巷口不亦樂乎地玩著炮仗，那年沒下雪，風吹在臉上似乎都能吹出一條幹壑，打更者的聲音幹燥嘶啞，在這熱鬧的節日矜矜業業地喊著：幹物燥心火燭。

    然後，就著火了，寧娉娉玩心大起把炮仗往一戶人家扔去，好巧不巧地落在了柴火上，星星點點變長了半條巷的走火，好好的一個過年卻成了人為的災難，慶幸發現的早，傷亡並沒有造成，但是大半條巷的家損失了太多財務。

    一群百姓堵在寧公館門口要著法，寧娉娉站在第一個，那時寧娉娉的眼神比更冷，她清脆的童音響起：“是然把炮仗扔進去的，我們都不讓她扔……”

    那時候似乎下雪了吧，十歲的她不懂人情世故，隻知道在那瞬間被冤枉了，出於自衛，伸手就要去打她，然後寧娉娉哭了，哭的梨花帶雨。

    誰善誰惡，在眾人的眼似乎就塵埃落定了。

    知情的幾個世家子女紛紛緘默，現在想來大概寧督軍早就已經私底下對這幾個人的父母做過思想工作了。

    那多雙怨恨的眼睛仇視著她，她張著嘴卻不知該什，陸佩之失望的眼神讓她更是惶恐不安，如若不是陸佩之的好口碑加上事後將家值錢的紛紛變賣去重新修葺房屋，這事兒怕不會很快地消失了吧。

    她是縱火者的罪名卻一直按在身上，從十歲開始，未曾洗過，再後來年紀大了，這件事也就封存了起來。

    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減少著自己在這個地方的曝光率，生怕有那一個人張口就：“你不是那年三十讓巷子走火的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