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時光如刀劍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桐華 本章:第5章 時光如刀劍

    第5章 時光如刀劍

    你美得一人飾三角,三角都被皇帝深愛你們浪漫得刻骨銘心,整個世界都為之變色皇宮和民間的那些故事,我們總是津津樂道因為我們也想,紅塵一笑和你共徘徊1 王征的情人

    少女的心如花,會為喜歡的人盛放,也會為喜歡的人凋零。

    有人的盛放與凋零如陽光下的紅玫瑰,不管開與落都轟轟烈烈,成為旁人回憶中的傳奇;有人的盛放與凋零如山穀中的野百合,不管開與落都無聲無息,成為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我太專注於自己的事,等演講比賽結束後很久,才知道王征沒有去上技校。

    那個年代,在我們市,不管學習成績有多差,技校總是要上的,因為技校是和幾個大型國企合辦(如今被叫作壟斷性行業)。技校畢業後,根據各自的專業直接進入各個大國企,肯定會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收入不錯,福利相當好。

    所以,要求低一點的父母並不擔心孩子學習成績差,因為成績差也有一個鐵飯碗的出路。可王征非常有個性,他不顧父母的哭求威脅,就是不去上技校,這種行為在當時簡直是一種自殺。

    王征帶著他的架子鼓,來到了“在水一方”,又找了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組織了一支樂隊,開始駐場表演。

    當時,我們市的歌舞廳多數都是放帶子伴奏,像李哥這樣的現場樂隊伴奏幾乎沒有,再加上王征長得真的是英俊,燈光一打,架子鼓敲起,更是有一股旁若無人的狂放不羈,看得女孩子們都意亂情迷。

    李哥找了幾個漂亮姑娘,打扮成電視上瓊瑤劇女主角的樣子,在台上唱歌。很快,“在水一方”在我們市就紅得發紫,不管男的、女的都爭先恐後地去“在水一方”。聽連旁邊的雜貨鋪都發了,可想而知“在水一方”是個什樣的銷金窟。

    不過,也不用把出入歌舞廳想得太複雜,那個年代的社會風氣比現在好很多,歌舞廳就是聽歌跳舞的地方,我一個同學的爸爸媽媽經常去跳舞,周末還帶著我同學和她姐姐一塊兒去玩,兩姐妹的學習成績都很好。

    但是,也不是歌舞廳就沒有雜七雜八的事情,在年輕人中,黃賭毒都會有,但是肯定深藏在台麵底下。

    因為王征在舞廳演出,曉菲也開始經常出入舞廳。

    周圍各色女子環肥燕瘦,她們的穿衣打扮、舉動作風和學校的學生完全不一樣,和男生簡簡單單一句話,都能低回婉轉變換多次。

    王征對曉菲越來越冷淡,甚至特討厭曉菲跟著他去舞廳,曉菲的心亂了,自信在一點點崩潰,她不再拒絕別人叫她“菲兒”,也在不知不覺中模仿《十六歲的花季》中陳菲兒的裝扮,似乎唯有借助明星的模樣,她才能壓過別人。

    而這些,我一無所知,我忙於爭取演講比賽的成功,忙於追趕心中的影子。直到波告訴我:“琦琦,葛曉菲昨晚上喝醉酒和人打架,李哥看在你的麵子上沒什,不過你最好勸一下她,讓她不要再去‘在水一方’。她年紀太,沒有家長的陪同,不適合出入舞廳。”

    我茫然,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了嗎?

    當晚上,我也走進了“在水一方”。雖然學校嚴禁中學生出入歌舞廳,可很明顯,進進出出的中學生還不少,光我認識的就有好幾個,我們班的李莘,(8)班的班花童雲珠,個個都是麵目姣好的少女。美女們年紀就會有很多男生追在後麵,不是每個人都像關荷一樣清心寡欲,大部分的美女都會在枯燥的課本和有趣的男生中間,選擇後者。

    台上,一個穿白紗裙的長發女子正在唱《月亮代表我的心》,一對對男女在舞池翩然起舞,燈光迷離婉約,如若星光,映照著他們的舞步。

    舞池旁邊的每張桌子上都閃著燭光,乍一看,竟真是在水一方,浪漫得不似人間。

    我第一次進舞廳,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麵上卻不露怯色,鎮靜地一桌桌走過去,仔細尋找著曉菲,真看清楚了,才知道這絕不是《詩經》中的“在水一方”,閃爍的燭光不是浪漫,而是欲望。

    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曉菲,經過包廂,從門縫中瞥到一個梳著辮子的女子,她身旁的男子在給她灌酒,她低著頭,肩膀抖動,好似在哭泣。

    我立即衝進去,半空一隻手突然伸出,握住我的手腕,另一手壓著我的肩,強迫著我後退。後退中,沙發上的女子抬起了頭,二十歲左右,嘻嘻哈哈地笑著,全身上下都在輕顫,而和她一起玩的男子是六。

    我竟然差點又闖禍。

    握著我的手腕,把我強拽出包廂的人是張駿,一旁站著他的幼兒園老師女朋友。

    雖然他救了我一次,我卻沒領情,瞪了他一眼,甩掉了他的手。

    張駿冷著聲音問:“你想幹什?”

    我問:“葛曉菲在哪?”

    張駿:“不在這。”

    他的女朋友卻:“葛曉菲?就是那個自以為自己是陳菲兒的人嗎?”

    我盯著她,她笑著指指另一個包廂:“在那邊。”

    我迅速跑過去,看到曉菲和一群男男女女擠在一起,“擠”真的一點都不誇張,本來隻能坐七八個人的沙發,容納了十幾個人,男男女女你摟著我,我攀著你,坐在一起。有人在喝酒,有人在吸煙,昏暗的燈光中,化了妝的女子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

    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心痛至極,從他們中間擠過去,去拽曉菲,曉菲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迷迷糊糊地笑著,我拽她,她不樂意地打開我的手。

    她身旁的人都笑,很多人不耐煩,直接罵:“滾開!”“別找打!”

    我不吭聲,強拽著曉菲起來,挨著曉菲的男生火了,站起來想動手打我,張駿在我身後:“讓她走。”

    那男的又坐了下去,我半抱半拖地把曉菲弄出來,她在我懷不依地又嚷又叫,驚動了看場子的人,幸虧領班見過我,看場子的人才沒和我起衝突,領班幫著我把曉菲弄到一旁,曉菲躺在沙發上,傻笑。

    我看著她,不知道該怎辦。她怎會變成這個樣子?這樣的辮子,這樣的發型,真的很像陳菲兒,可她哪有陳菲兒清純的氣質?哪有陳菲兒窘境中仍積極的精神?

    我問領班:“她隻是醉了,還是……”

    領班俯下身子仔細查看後,告訴我:“就是醉了,沒亂吃東西。”

    我稍微放心了點:“王征呢?”

    領班看了一眼表:“還沒到他上場的時間,不過快了。”

    “王征有女朋友嗎?”

    “到我們這的女客人都喜歡王征。”

    領班的回答很巧妙,不過,我不打算給她耍滑頭的機會,指著曉菲問:“他對這個女孩子如何?有沒有欺負她?”

    領班遲疑,我:“如果波站在這問你話,你也這吞吞吐吐嗎?”

    她立即:“一般,甚至有些不耐煩,比對其他人壞。”

    我把玩著桌上的蠟燭,蠟燭油滴到我的手上,我不但沒擦掉,反倒將蠟燭傾斜,聚精會神地看著它一滴滴落在我的掌心。

    領班坐到我身邊,謹慎微地:“王征不是壞人,喜歡他的人很多,他卻從來不利用這些女孩子的感情,趁機占人家便宜。我覺得……我覺得他對這個女孩子壞,是為了她好。我聽樂隊的人私下,王征正在存錢,他將來想去廣州,那邊有很多和他一樣喜歡音樂的人,會有公司找他們做唱片。”

    我怔住,呆呆地看著蠟燭的油滴落到我的掌心,領班低聲:“我要去工作了,王征再過幾分鍾就上場,你要喝什嗎?”

    “不用了。”

    一個梳著雙辮的女孩,在台上唱《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她的台風甚是活潑,引得台下的人也跟著她笑鬧。

    等她唱完,舞廳的氣氛卻突然一靜,年紀大一些的人開始陸續離場,越來越多的年輕男女湧進舞池。

    我正凝神看著會聚到舞池中的男女,突然,幾聲削金裂帛的電吉他聲響起,咚咚的鼓聲中,充滿金屬質感的搖滾開始,和剛才的靡軟之音截然不同,整個舞池如同突然從溫暾的中年人變成了激昂的少年人。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相遇相識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

    裝作正派麵帶笑容

    不必過分多自己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

    不必在乎許多更不必難過

    終究有一你會明白我

    ……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

    一樣迷人一樣美麗

    慢慢地放鬆慢慢地拋棄

    同樣仍是並不在意

    不再相信相信什道理

    人們已是如此冷漠

    不再回憶回憶什過去

    ……

    現在不是從前的我

    曾感到過寂寞也曾被別人冷落

    卻從未有感覺我無地自容

    我不再相信

    舞池中的男女都很激動,一邊揮舞著拳頭,一邊大聲地跟著樂隊一起唱,似乎所有的壓抑到了現在才發泄出來。

    我看著樂隊的架子鼓後,一個穿著緊身黑皮褲、白襯衣的英俊男子正聚精會神地打著鼓。眼睛低垂、表情冷漠,不看台下一眼,隻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中,隨著身體劇烈的動作,長發無風自動,和他臉上異樣的冷靜形成了對比鮮明的魔力。那張狂、鮮明、熱烈、燃燒,卻又視旁人若無物,冷酷到近乎冷漠,的確讓人不能移目,難怪女孩子能為他發狂。

    一瞬間,我似乎就在音樂聲中讀懂了王征,他除了自己在乎的,其他一切都不存在。難怪曉菲喜歡他,他多像曉菲呀!旁若無人,隻為自己的心而活,可曉菲在乎的是他,他在乎的隻是他的音樂。

    我回頭,卻發現曉菲已不在沙發上,我趕忙擠進舞池中去找她。望著台上的王征,我心下不安,曉菲究竟有多喜歡王征?

    一曲完畢,台上的音樂換成了《一無所有》。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人群更加瘋狂,四周的男男女女都在嘶吼,從沒接觸過搖滾的我第一次知道了它的魔力。

    我艱難地穿過人群,找著曉菲,終於看見她。她跌跌撞撞地向台上爬,似想去抓住王征,剛才摟著她的男子出現,去抱她,曉菲想推開他,推了幾次終於成功,剛要走,又被男子拖進懷,曉菲轉身就給了他一耳光,他也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扇回去。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大家仍在狂歡,絲毫沒人留意到舞池一角的混亂。台上的王征雖看到自己腳下的一幕,卻無動於衷,隻冷漠地敲著鼓。

    我終於擠到台前,那人還想抱曉菲,這次沒等曉菲出手,我一巴掌甩到他臉上,他呆了一下,勃然大怒,想打我,我隨手拿起台子邊的一盞鋼管燈,考慮著要不要直接朝他腦袋掄過去,他看到我手有家夥,停了下來,他的幾個哥們兒圍過來,壞笑地看著我。

    因為在舞池角落,和一旁的桌子很近,桌子上還有客人未喝完的酒和飲料,那間,我有特惡毒的想法,如果我突然往他們身上潑點飲料,再把鋼管的電線揪出來,扔到他們身上,不知道會發生什,不知道書上的不純淨的液體可以導電是不是真的。

    不過,張駿和波都沒給我這個機會去驗證我的構思,他們倆一個擋住他們,一個攔在我身前,波臉色鐵青,一把從我手拿走燈柱,揪著我往外走,他身旁的人押著曉菲。

    李哥在辦公室等著我們,看到我,笑眯眯地問:“女土匪,你打算怎一個人對付幾個男人?”

    我不吭聲,他瞪了我一眼,看著已經清醒的曉菲:“又是為了王征!真他媽的煩!去把王征叫來!”

    王征進來時,看到我們一屋子人,一副三堂會審的樣子,卻沒有絲毫反應,神情很平靜。

    李哥:“這丫頭是我們妹的朋友,今為了你,鬧得我們妹和六哥的人差點杠上,你今在這把話給她清楚,我以後不想再在舞廳看到她。”

    我想阻止,可轉念一想,李哥的方法雖然殘忍,卻是快刀斬亂麻。

    曉菲看到王征,立即又整理頭發,又擦眼淚,又是淒惶,又是喜悅。

    王征走到她麵前,盯著她的眼睛,非常清晰地:“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我不喜歡你。我以前不點破,是覺得你年紀,把你當妹妹,希望你自己能明白,可你現在鬧得我不能安心工作,讓我非常討厭你,你能不能從我眼前消失,讓我安心工作?”完,就看向李哥,“可以了嗎?”

    李哥點點頭,王征轉身就走。

    曉菲臉色煞白,不能置信地盯著王征的背影,大聲叫:“王征,王征哥哥……”

    王征壓根兒不理她,很快就消失在樓道。

    如果曉菲此時放聲大哭,我反倒能心安一點,可她癡癡呆呆地盯著外麵,好像失去了魂魄,我從沒見過曉菲這樣,擔心地叫:“曉菲!”

    曉菲突然大叫:“都是你,你為什這多事!誰要你多管閑事!”她邊,邊向外跑,我正要追,波揪住我,對門口站著的人吩咐:“去盯著點,送她回家。”

    曉菲從到大,隻怕從沒有過什挫折,今卻被自己喜歡的男生當著眾人的麵拒絕,她此時的心思,我完全能理解,聽到波吩咐人去看著她,我也就決定不再去煩她,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李哥看屋子隻剩下我們三個了,起身關上門,很頭疼地問波:“她怎脾氣這衝?我當年看到你打架,以為你就夠猛的了,她怎比你當年還猛呀!”

    波盯著我:“你剛才有把握打過他們嗎?”

    “沒有。”

    “那我看你一點都不害怕,心總應該有點譜吧,你不會認為看場的人會幫你打客人吧?”

    “我手是燈,身旁的桌子上有非純淨水。”

    李哥沒聽明白我什,波卻已經完全明白,他猛地一下抬起手,想打我,卻在快扇到我臉上的時候,硬生生地往下壓,想收住掌力,可已經遲了,我正好下意識地側身想躲,他一巴掌拍到了我肩上,我被他打得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大步,差點跌到地上去。

    李哥大吃一驚,臉上的顏色變了變,趕著維護波:“琦琦,波好幾年沒這生過氣了,他是一時衝動,你不要生他氣……”

    波卻寒著臉:“我不是衝動,我是真想打她。”

    真奇怪,波要打我,我一麵是生氣,一麵卻覺得心很溫暖,我開始覺得我的大腦構造和一般人也不太相同。

    有人在外麵敲門:“李哥,場子看見有人吸粉。”

    李哥臉色立即烏青,往外衝,對波吩咐:“這丫頭就交給你教育了。”

    辦公室隻剩下我和波,兩個人都不話。

    很久之後,波問:“琦琦,你還和我話嗎?”

    我低著頭不吭聲。他忽然之間臉上有傷心的表情,想什卻又沉默下來,我咬了咬嘴唇,繳械投降:“你的問題很白癡,我如果回答了你,不就是和你話了嗎?可我正在生氣呀,你得哄哄我。波,你這笨,將來怎哄女朋友呀?”

    “你還生氣嗎?”

    我瞪著他:“廢話!你被人打一下試試,我當然生氣了!不過,我若有個哥哥,哥哥打了我,我氣歸氣,但總不能生一輩子氣。”

    他笑了,揉我的肩膀:“疼嗎?”

    “嗯。”我索性坐到李哥的皮椅上,讓他幫我揉肩膀。

    他一麵替我揉著肩膀,一麵:“我時候,脾氣和你很像,和人打架,性子上來,出手完全沒有輕重,撿起磚頭,敢往對方腦袋上招呼,差點鬧出人命,幸虧遇到李哥,他花了不少錢,才替我擺平。”

    “為了什?”

    “年少衝動,為了一些當時覺得很重要,實際上並不值得的事情,你假想一下,如果我以前真鬧出人命會怎樣?”

    “我就不能認識你了。”

    他笑起來,知道我在避重就輕,也不點破,隻:“琦琦,人年輕的時候,可以犯很多錯誤,都有機會糾正,可有些錯誤不能犯,如果犯了,就再沒有回頭路走。”我不吭聲,波坐到了李哥的辦公桌上,雙臂扶在椅子的把手上,身子前傾,凝視著我:“我們自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別的孩子生活中有歡笑和疼愛,他們有畏懼、有眷念,而我們沒有,我們對世界、對自己都懷著悲觀絕望,我們潛意識會覺得活著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可是,這是不對的,正因為命運給我們的太少了,我們才更要學會愛自己,珍惜自己。你真以為我生氣是因為你想弄死那三個人?如果沒有法律,你若想殺他們,我幫你去找刀。”

    “那……那你生氣什?”

    “我生氣的是,你為了這三個垃圾就想毀掉自己,難道你在自己心中就這輕賤?”

    我的眼淚到了眼眶,卻不願他看到,撇過了頭,他也體諒地直起了身子,眼睛看向了別處:“時候,我們都太弱,為了對抗來自外界的欺辱,必須以豁出去的態度去拚命,可我們現在已經長大了,必須學會用其他方式處理生活中的矛盾。”

    我偷偷抹掉眼淚,笑著:“下次我會學會控製衝動。”

    波微笑著:“外麵的世界很大,總要飛出去看一看才不枉一生,所以不能讓翅膀太早受傷。”

    我似懂非懂,飛到哪去?要看什?

    波問:“琦琦,你將來想做什?”

    除了作文課上的“我的理想”,似乎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我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不知道啊,時候我想長大了就去和外公一起住,可外公已經走了。”

    “大學呢?”

    “上不上都無所謂,我對大學沒有迷戀,上技校也挺好,我家隔壁單元的姐姐在水電廠上班,每看著儀器發發呆就有錢拿,十七歲就可以自己養活自己,我如果能像她一樣,就很好。”

    波沒想到我竟然有十七歲去水電廠上班賺錢的宏大誌願,忍著笑問:“每盯儀表,你不怕無聊嗎?有沒有很喜歡做的事情?”

    “嗯……嗯……我喜歡看書,也許可以開個書店,既可以每看書,又可以賺錢。”我著興奮起來,“你做生意,曉菲上班,我們周末的時候聚會,一起打撲克,吃羊肉串,喝啤酒。”我指著他,“你這葛朗台,將來肯定是有錢人,不許嫌貧愛富!”

    波大笑:“好,我請客。”

    我也笑起來,有一種快樂,有一種安心。

    波看了眼表,:“我送你回家。”

    兩人肩並肩向外走,雖近午夜,舞廳仍是歌正好、酒正酣,我問他:“這的布置是你的主意吧?”

    “嗯。”

    張駿和他的女朋友坐在一起,若有心事的樣子,對方五句,他回一句。女子邊搖他的胳膊,邊話,眼睛看著舞池,似在央求他去跳舞。

    我心中湧上一陣一陣的酸痛,眼睛卻移不開視線,真是自虐!

    張駿突然站起來,我的心突地一跳,又立即發現他是看著波,波和他打招呼:“剛才真是多謝你。”

    他客氣地:“是我們不好意思,在李哥和波哥的地頭惹事。”

    波對領班招手,叫她過來,笑著吩咐:“這桌的酒錢都記在我賬上。”

    張駿沒有推辭,隻:“謝謝波哥。”

    張駿的女朋友:“波哥有事嗎?若沒事,大家一起玩吧!”

    我忍不住冷冷地譏諷:“波比你年齡,他該叫你姐姐,你怎叫他哥哥?”

    女子的臉漲得通紅,眼淚都要出來,看來她心還是很介意自己比張駿大的事情。

    波盯了我一眼,正想幾句話緩和氣氛,一直淡淡的張駿突然笑著:“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既然叫波哥,她當然也要跟著叫波哥。”

    女子立即破顏為笑,輪到我被噎住,不過,我也沒被聚寶盆和曾紅白訓練,心早已山西陳醋打翻了幾缸,而且是加了黃連的山西陳醋,臉上卻笑得春風燦爛,親密地挽住波的胳膊:“我們走吧!”

    波和張駿打招呼:“不打擾你們玩了,先走一步。”

    出了歌舞廳,我問波:“你覺得剛才那女孩漂亮嗎?”

    波問:“哪個?舞廳到處都是女孩。”

    “就是張駿的女朋友。”

    “沒注意看,你很討厭她嗎?剛才怎那話?這張駿雖然跟著六他們混,脾氣倒不像六,今兒晚上的事情,你應該謝謝他。”

    我泄氣,算了!問出來漂亮不漂亮又能怎樣,反正總比我漂亮就行了,我半真半假地:“她起先了曉菲的壞話,我看她不順眼,她自己也不是什道德楷模,有什資格評判曉菲?”

    波歎著氣笑。

    已經快到我家樓下,我向他揮手:“不用再送了,我家的樓多長舌婦。”

    他站住腳步,我咚咚地跑回家。

    晚上,躺在床上,想到曉菲,再想想自己,看似命運不同,但何其相似,我們愛的人都不愛我們,她愛的人愛音樂的寂寞清冷,我愛的人愛紅塵的繁華誘惑,誰更幸運一點?

    傷心也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

    傳中,鯉魚要跳躍龍門,褪去全身魚鱗,斬斷魚鰭,才能化作龍;傳中,鳥要自焚身體,經過浴火之痛,才能化作鳳凰。

    難道青春必要經過愚昧的痛苦,才能獲得成熟的智慧?

    自從王征明確明不喜歡曉菲後,曉菲不再去舞廳。

    她看上去似乎和以前一樣,依舊大聲地笑,大聲地鬧,仿佛壓根兒不記得王征是誰,可她不再是她,她穿上衣服、梳好頭發後總會問我:“好看嗎?”一遍又一遍,似乎她好看不好看,完全取決於別人。

    她不再拒絕男生們的邀約,喜歡和學校最出風頭的男生出去玩,可出去幾次,她就又膩煩了,不再理會對方,換下一個。她成了我們年級最愛玩的女生,在其他女生眼中,她換“男朋友”的速度和換衣服一樣,如果男生這樣,很多女生還會講“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可對曉菲,她們不吝惜用最惡毒的語言在背後攻擊。女生對比自己漂亮的女生有與生俱來的敵對,無事都有三尺浪,何況如今曉菲的確玩得太瘋。

    我冷眼看著曉菲的變化,雖心痛,卻毫無辦法,因為我知道我無力阻止,如果我得太多,她的選擇不是聽從我,而是會遠離我。

    我隻能如同對待叛逆期的孩子,耐心地陪在她身邊,希望她這段迷亂悲傷的日子早一點過去,等她心痛平息後,她會發覺王征的否定並不代表人生的否定,她是否美麗來自於她的內心,而不是他人的言語。

    我用自己和她的友誼盡力影響著她的決定,但凡技校和社會上混的男生一概排除,盡量把她的朋友圈定在中學生中。在我想來,這些人畢竟單純,曉菲和他們玩,仍是少男少女的懵懂遊戲,不會出什事情,隻是對不起他們了,要讓他們做曉菲失戀的炮灰。

    那段時間,我過得很混亂,一麵是言情中美麗的愛情世界,一麵是現實的殘忍,如果我得不到心目中王子的青睞,還能理解,可曉菲呢?她漂亮、聰慧、熱情、善良,可她的王子連看都不肯看她一眼,我開始困惑,這世界上真有一種東西叫愛情嗎?女孩子真的可以希冀這世界上有一個男孩全心全意地疼她、愛她嗎?

    困惑歸困惑,我仍然喜歡看言情,繼續孜孜不倦地閱讀著言情,從一個夢出來,又進入另一個夢。現實生活太貧瘠,唯有織造的夢能給生活增添些許色彩。

    在成長的傷痛和困惑中,初二的第一學期結束,期末考試成績下來,別人都沒什變化,曉菲卻隻排班級第四。在別人眼中,這仍然是好成績,可對曉菲而言,這卻是她個人曆史上最差的成績。

    曉菲毫不在乎,不但沒有收斂,反倒因為寒假到來,徹底放開了鬧,她有意地回避和我有關的地界,既是躲著王征,也是不想我管她,可我怎可能不管她?

    有一次她喝醉了,在別人的歌廳耍酒瘋,我去接她,她撲在我身上大哭。

    她心痛至極,我卻什都做不了,隻能拍著她的背,一遍遍:“會過去的,一切痛苦都敵不過時間,終有一,你會忘記他。”可我得連自己都不能肯定,真的嗎?我們真的會忘記自己喜歡過的人嗎?

    正要扶著曉菲離開,卻聽到歌廳角落又有人在哭,聲音似曾熟悉,回頭一看,竟是張駿的女朋友,曉菲是因為王征傷心,她又是為何在此傷心?

    我想離開,可看她一個女孩子喝得醉醺醺的,畢竟不放心,隻能把她也帶出來。

    曉菲這個樣子,我不敢直接送她回家;張駿的女朋友,我不知道住哪,隻能叫了輛出租車,先去波的歌廳。

    烏賊派人去找張駿來接人,我給曉菲灌濃茶。

    張駿來時,他的女朋友醉得不省人事,烏賊招呼他,張駿客氣地:“麻煩你了。”

    烏賊指著我:“是四眼熊貓突然日行一善,和我沒什關係。”

    張駿掃了我一眼,沒有吭聲,扶起女朋友就離開了。我盯著他的背影,特別有衝動用手的蘋果砸暈他。烏賊打了個寒戰:“四眼熊貓,你既然這討厭張駿,幹嗎要幫他女朋友?”

    我甜甜一笑:“誰我討厭他?”起身去看曉菲。

    烏賊在我身後嘟囔:“不討厭,你幹嗎把蘋果掐成這樣?”

    曉菲酒醒後,我把她送到樓下,看著她上了樓,我才離開。我知道,她明依舊會和某個男生出去玩。這些男生照例是不善於學習,卻善於玩的,精通的是抽煙喝酒打架。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我也處於失戀中,隻是我膽怯懦,什都藏在心底,所以連傷心也不敢流露。

    我報了個寒假繪畫班,開始認真學畫畫,波則為了高三能分到重點班,開始拿起課本,邊溫習功課,邊做習題。

    波看我整和一堆色彩搏鬥,弄得自己和一隻花貓一樣,不禁好奇地問我:“你怎突然對畫畫有了興趣?”

    我突然決定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因為我嫉妒一個女生,她太優秀,聰明美麗,學習成績好,會拉二胡,會唱歌,會寫字,還寫得一手好文章,簡直什都會幹。”

    波沒聽明白:“這和你學畫畫有什相關?”

    “我打聽了很久,聽她不會畫畫,所以我決定學畫畫。”

    波聽得發呆,繼而大笑:“你竟然會嫉妒人?她叫什名字?我想去看看她究竟長了幾隻胳膊幾隻眼睛。”

    我瞪他:“不行!所有見過她的男生都喜歡她,我不許你喜歡她,所以你不能見她。”

    波驚異地:“你真的嫉妒她?”

    我點頭,無限惆悵地:“以前甚至恨不得自己能變成她,很討厭做自己,可現在明白了,不管喜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我隻能是我,所以不再討厭自己,卻依舊羨慕嫉妒她,她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生,我表麵上滿不在乎,實際心一直在暗暗比較我們,也一直在暗中用功和努力,可每當我覺得自己比以前好一點、優秀一點了,一看到她,立即就會發現距離她還是那遙遠。我覺得這輩子,無論怎努力,都絕對不可能追上她,就連嫉妒她都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因為嫉妒隻適合於差距不那大的人,比如,李莘可以嫉妒曉菲長得比她漂亮,卻絕對不會去嫉妒林青霞比她好看,所以,你明白嗎?其實我連嫉妒她都沒有資格。”我長長又重重地歎了口氣,“我隻能去揀人家的弱項學學,偷偷給自己點信心,聊勝於無吧!”

    波溫和地:“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無須和別人比較。”

    我不吭聲,埋頭去兌水彩。他不會明白的,那種羨慕一個人羨慕到渴望擁有她擁有的一切。

    依舊大年初三去給高老師拜年,高老師感慨地:“去年還有不少同學來拜年,今年已經少了一大半,估計明年就你和張駿了。”

    她問我成績,我如實匯報,高老師笑著歎氣,問我:“打算什時候好好學習?”

    我老實地:“其實,我對理科都很感興趣,也有認真看書,隻是不夠刻苦而已,我也想刻苦的,可一旦玩起來,就不想學習了,真不知道那些好學生怎能忍住的?”

    正在和高老師聊,張駿來拜年。他和我拜年的方式完全不同,我是空著兩隻手,帶著一張嘴就來了,他卻是兩隻手提滿禮物,果然是有錢人。

    高老師見到他很高興,一邊讓他進來,一邊:“來得真巧,琦琦正好在。”

    我站起來:“高老師,我和同學約好去她家玩,所以就不多坐了。”

    高老師很遺憾地問:“不能再坐一會兒嗎?我們三個很長時間沒一起聊了。”

    我抱歉地:“和同學一早就約好了。”

    張駿站在一旁,神情淡漠,一聲不吭,我和高老師道過“再見”後,離開了高老師家。

    雙手插在大衣兜,漫步在寒風中,我試圖分析清楚自己的心。

    沒見到張駿的時候,我會一直想著他,猜測他在幹什,甚至企盼和他偶然的相遇;可一旦他出現在麵前,我卻又迫不及待地想逃走。我究竟是想見到他,還是不想見到他?

    多複雜矛盾、不可理喻!

    分析不清楚,索性不分析了,回去練習畫畫。

    人心太複雜,沒有任何道路可以通向人心,可畫畫這些東西,卻可以通過勤練掌握。

    經過春節,人人口袋都有不少錢,氣又正寒冷,大家都喜歡窩在屋子的活動,所以k歌廳的生意爆好。

    我今年的壓歲錢全部貢獻給了繪畫事業,既痛苦又甜蜜,痛苦的是口袋沒有一毛錢,不管看見什都隻能眼饞,甜蜜的是看著一排排的筆和顏料,覺得特有成就感。

    我妹妹開始學電子琴,那個年代的父母都想兒女們學點藝術,可除了陳勁那樣的家庭,很少有家長能負擔得起提琴、鋼琴,所以絕大多數都選擇了電子琴,以至於全班女生找不到幾個沒學過電子琴的,業餘教電子琴的音樂老師全都賺了個盆滿缽滿。

    妹妹整在家製造噪聲,我就把所有繪畫工具搬到波的辦公室,爸爸和媽媽看到我一張又一張的塗鴉,覺得我仍在好好學習、向上的康莊大道上,對我很放心,繼續采取無為而治的教育政策。

    我很高興他們對我的寬鬆教育,讓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和烏賊這種“不良青年”偷偷交往,可是,某個時候,看到妹妹偷懶不練琴,被爸爸批評,甚至罰她晚上不許看電視而必須去練琴的時候,我又會感覺很複雜,似乎希望爸爸媽媽來罵罵我,懲罰一下我。

    人心啊,真是很複雜!

    大年初八那,我捧著個畫板,坐在陽台上,觀察人生百態,裝模作樣地學人寫生,看到張駿和他女朋友並肩進來。

    不一會兒,包廂傳來《像霧像雨又像風》的歌聲。

    你對我像霧像雨又像風

    來來去去隻留下一場空

    你對我像霧像雨又像風

    任憑我的心跟著你翻動

    我嫌惡地皺了皺眉頭,收起畫板準備進屋。突然聽到歌聲中透著哽咽,不禁停住了腳步,探頭探腦地去偷看。我知道偷窺不對,不過,我控製不住自己。

    女孩邊唱邊哭,張駿幾次想把話筒從她手抽走,都沒有成功,反倒讓她眼淚越落越急。張駿放棄了拿話筒,麵無表情地坐著。女孩終於唱完了歌,對著張駿又哭又,張駿卻一句話不,隻是偶爾點個頭。很久後,依然是這樣。我都看累了,他們還不累嗎?

    女孩抹掉眼淚,對張駿很勉強地笑了笑,跑出了k歌廳。張駿卻依然坐在那,好像在發呆,又好像在思索問題。

    他沒動,我就也縮在角落,隔著包廂門上的玻璃,看著他的身影。

    第二,女孩和他分手的消息就傳開了。

    大家都很同情張駿,在這個圈子,被女人甩掉是非常非常沒麵子的一件事情,張駿的心情一定很差。

    我卻不管他心情好不好,衝進波的辦公室,嚷嚷:“波,我們去唱歌,好不好?”

    波詫異:“你不是不喜歡唱歌嗎?”

    “還在過年呢,咱們應該慶祝慶祝。別看書了,去唱歌。”拖著他往外走,挑了一間沒人的包廂,對著電視狂唱,烏賊他們都來湊熱鬧,我高興得不行,霸著麥克風一首又一首,載歌載舞,烏賊笑嚷:“四眼熊貓瘋了!”

    我:“我高興瘋了!”這簡直就是今年最好的新年禮物。

    有人在包廂外麵敲門,烏賊打開門,和對方低聲著話。

    我點的《心雨》開始演奏,我立即把話筒塞到波手,和波合唱:我的思念是不可觸摸的網

    我的思念不再是決堤的海

    為什總在那些飄雨的日子

    深深地把你想起

    我的心是六月的情

    瀝瀝下著細雨

    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最後一次想你

    因為明我將成為別人的新娘

    讓我最後一次想你

    我對著屏幕邊唱邊笑,波也是邊笑邊唱,兩個人都肉麻得渾身打冷戰,可又彼此拚了命地往深情唱,以酸死人不償命為目的。

    波唱到“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最後一次想你……”故意很深情悲傷地凝視著我,他平常都老成穩重,難得做這種輕浮樣子,妖嬈笑得前仰後合。

    “唱得好!”烏賊鼓掌,大聲叫好,又開玩笑地,“誰敢和你搶人?咱找幾個哥們兒讓他婚事變喪事。”

    我笑著拿起桌上的水果砸烏賊,一側頭,卻看見一個人靠在包廂一進門的牆邊,竟是張駿。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屏幕,波也看見了他,忙放了話筒,請他坐,他笑著:“本來想找你喝幾杯,不過你們朋友正在聚會,就不打擾了。”

    波客氣地:“我們就是瞎鬧,你想喝什?我讓他們拿上來,咱們邊玩邊喝。”

    張駿笑著拉開了門:“不用了,下次再找你喝酒。”著已經關門而去。

    波滿眼疑惑,烏賊壓著聲音:“被女人飛了,所以神經突然有些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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