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蔭河岸，兄弟二人正煮茶弈棋。

    陽光灑落，波光浮動；微風和煦，鶯燕歡飛。如此溫和愜意的場景，在這亂世已是十分少有。

    厲兵久舉不定的棋子緩緩放入罐中，恭敬道：“大哥贏了。”

    張角道：“兵落子飛快，不懼陣勢凶險而勇往直前，固然氣概難得；然則疏於遠略而好眼前攻伐，卻被吾輕易取勝——你有些心不在焉了。”

    厲兵回過神道：“我一直在想著眼下黃巾境地，該如何扭轉局勢。”

    張角道：“欲成而不成，將敗而未敗。尺寸之功，難斫老樹；滅漢立新，道阻且長。”

    又笑道：“前路凶險難料，隻要你不後悔追隨大哥便好。”

    兵道：“兵區區賤命，縱是粉身碎骨亦不足惜！”

    “大哥，數日前波才兵敗長社，東線潰矣！”張梁喘著氣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向張角稟報這個噩耗。

    “波才是生是死，現在情況如何！”張角急忙起身扶住張梁問道。

    張梁道：“波才還活著！他現在會同彭脫棄了潁川，率餘眾退守陽翟。”

    張角怪道：“兗州卜己擁黃巾兵數萬，距離長社不過三五日路程，為何不前去救援！”

    張梁道：“吾曾多次密令卜己須與波才相互照應支援，隻怕是卜己擁兵自重而好坐觀其變，不知砥礪黃巾滅漢大業！”

    張角怒道：“荊州張曼成不遵吾令而妄稱諸侯，部下爭功內訌，十數萬黃巾將士分裂混戰，使吾南麵大計毀於一旦；兗州卜己見波才敗而不救，潁川失守，是亦毀吾東麵大計矣！而今河北吾等主力盡遭漢將盧植相拒，拖延日久，如何能攻入雒陽！”

    厲兵道：“大哥息怒！張曼成、卜己等輩，俱皆人也，不足為恃；唯波才勇謀兼備，堪當大任。之所以兵敗，卻不在波才之過，而是黃巾軍久戰之後糧餉不足、兵員補充乏力所致；而漢軍糧餉充裕裝備精良，更兼以逸待勞，我黃巾軍以被動應對主動而有如此戰績者，唯波才一人耳。”

    又道：“若能救下波才，吾黃巾軍勝存兵甲十萬。大哥常言不能急於求成，便應靈活對戰、緩而圖之。”

    張角道：“兵所言善也。然歲如白駒過隙，惟願陣場殺敵以慰平生。方今下四戰，吾為黃巾之首，更應奮力向前！盧植聽得波才敗退，必與皇甫嵩相呼應，全力進攻吾等。劍藏匣中，何以示人？角自應拔劍應對強虜，讓世人知曉，蒼已死、黃當立！”

    張梁、兵一齊向前激昂拜道：“但遵公號令！”

    “張梁！令汝於下曲陽張寶處調取五萬精兵，前來廣宗與吾助戰！張寶留兵十萬進取幽州，暫無敵礙。”

    “諾！”

    “厲兵！令汝率吾黃巾死士五百騎，星夜馳往陽翟，務必救回波才。”

    “兵必不辱使命！”

    “大哥保重身體，切勿貪圖戰功；待吾援兵至，再與盧植大戰！”張梁望著麵前咳嗽不止的大哥，眼露不舍。

    “放心罷，吾自負文武過人，何懼盧植、劉備！”張角麵色憔悴，卻不改目光如炬。

    “大哥，吾救回波才後，必定趕來同破盧植！”

    “待吾兄弟團聚，何懼下一幫漢賊。”張角用力拍了拍兵的肩膀，露出溫和的笑。

    太行山下、邯鄲之郊；兩軍對圓、主將答話。

    張角拱手道：“盧公別來無恙。”

    盧植道：“可惜吾眼神不好，未看出當年那個仗劍橫行河北而被拒吾門外的壯士，竟是今日的叛賊公！”

    張角笑道：“盧公海內大儒，不須與吾一介草民相對。”

    盧植歎道：“可惜朝廷輕視寒門，世家大族權傾下，不然使汝做個漢官，必能造福百姓。”

    張角道：“今日吾起兵滅漢，更是造福百姓。”

    盧植道：“兵荒馬亂，生民苦哀！”

    張角道：“好似使這遍處地主欺壓百姓如驅牛馬，便是太平盛世！”

    盧植歎道：“官僚**，乃不習禮義所致，非漢之罪也。”

    張角道：“若禮義能至太平，吾便不須在此與公廝殺。”

    盧植道：“賢弟若此時回頭，吾保汝一生富貴。”

    張角道：“。”這出自兵之口的戲語，來卻很清爽。

    角又道：“聞劉玄德在公處效力，角與其有舊，何不使出來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