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鹿死誰手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弦斷秋風 本章:第十一章 鹿死誰手

    半個時辰後,我剛剛將所有計劃布置完畢,就有通稟禮親王府的人前來捎口信,我讓鞏阿岱等人暫且在屋子等候,然後出了門,站在台階上衝來人問道:”不知禮親王派你過來傳什話?””福晉,今晚壽筵,我家王爺有請,望福晉切勿推脫!”我一愣,代善怎會突然邀請我前去赴宴呢?”就這些?你家王爺還有沒有什另外的話交代你來傳的?”來人搖了搖頭,”回福晉的話,王爺隻吩咐了這些,並沒有交代其他的。”我默然了,微微皺著眉頭,腦子迅速思考猜測著,他究竟是什意圖?難道他不知道我眼下的身體狀況不適合赴宴,我完全可以稱病不去嗎?

    正猶豫間,來人補充道:”對了,我家王爺還,今日是他的六十整壽,又有先前商議好的事情要在宴會上解決,福晉即使身體不適,也要盡量支撐一下,切勿掃了他的麵子。”我心中苦笑一聲,忽然覺得,代善的這句話得倒是和當年蕭何奉呂後之命騙韓信入宮去參加朝賀的謊言差不多,連措辭用語都相差無幾。難不成,這次不但是”鴻門宴”,更是”未央宮”?想象著昨晚上在代善府中,最後離開前他那複雜而隱晦的眼神,我越發覺得難以琢磨了。

    我很快拿定了主意,對來人答複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之後對你家王爺稟報,我今晚一定準時赴宴,絕不爽約的。””,奴才告退了。”

    轉身返回室內,幾位大臣紛紛一臉憂色地勸諫道:”福晉,今日宴會恐怕沒有那簡單,福晉還是不要以身犯險了。””是啊,禮親王的立場,到現在也難以判斷。萬一他已經暗受太後之命,布置下羅地網。要將我們一網打盡呢?””奴才等死不足惜,而福晉則是萬金之軀,倘若有絲毫差池,奴才等該如何向王爺交代?”我之所以答應代善的邀請,自然有我的道理:假如他真的已經受命於大玉兒,那即使昨晚我的判斷是錯誤的,大玉兒並沒有躲在暗處監視,他也完全有可能將我的來意,還有我已經身中劇毒的消息告知大玉兒。大玉兒若是得知這些之後,必然會以為多爾袞也一樣中了毒,離死不遠,她什也不用做就可以輕鬆取勝,又怎會多此一舉呢?

    我冷笑一聲:”沒有關係。如果太後果真要對咱們不利,就算是不去她也照樣有別的辦法整治咱們;如果這果真是鴻門宴,那多我一個人陪葬也沒有什關係。王爺也絕對不會為了我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向他們妥協的。”幾人聽到這,禁不住動容,紛紛跪地叩首,”福晉……還望以自身安危為重啊!”我俯下身去,將他們一一扶起,溫言勸慰道:”你們不必憂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畢竟還是已有七分勝算,真正應該害怕的是他們才對。我赴宴之後,你們仍要按照先前計劃行事,有備無患。””奴才等謹遵福晉囑咐!”此時已經是箭在弦上,他們也無可奈何,所以也隻得遵從我的命令。

    我點了點頭,”好,王爺識人的眼光是不會錯的,我信任諸位,希望諸位也能不辱使命。”接著衝外麵吩咐道:”取酒來!”很快,滿滿一壺陳年佳釀送了進來,同時擺放好了六隻酒杯。我親自拎起酒壺,將麵前的酒杯一一斟滿,最後端起其中一杯,用飽含信任的目光在眾人臉上巡視一遍,”大戰之前,我與諸位共飲一杯,今晚背水一戰,如何扭轉弈局,就全仗我等齊心協力了!”眾人對視一眼,眼神中已經充滿了自信和堅定的光芒,他們一起舉杯,齊聲宣誓道:”請福晉放心,我等誓為王爺赴湯蹈火!”言畢,共同仰頭,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隨後,鞏阿岱等人先行離去,他們將在安排布置好一切之後,先於我趕往禮親王府赴宴。不論今晚代善究竟站在哪一邊,我們都做好了最充分的準備,屆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入夜,位於皇城南門外的禮親王府,已經是張燈結彩,燈火通明,門口的賓客絡繹不絕,各種壽禮源源不斷地抬入正門,書記官的唱名聲悠長響亮。

    豪華大轎在王府正門前落地,盛裝打扮的我在阿娣的攙扶下從轎子出來,由數十名魁梧精悍的王府護軍簇擁著,踏入了正門那高大的門檻。

    當我出現在甬道上時,前庭中所有人都愕然轉身,紛紛露出驚訝萬分的表情來,竟然一時之間忘記了該如何反應。

    很快,接到傳稟的代善從正廳趕來,到我麵前行了一禮,朗聲道:”微臣恭迎福晉蒞臨敝舍!”見到代善這般執禮,院子的所有皇親國戚、文武大臣終於反應過來,紛紛單膝跪地,高聲請安道:”奴才恭請福晉金安!”我的臉上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先是對群臣抬了抬手,然後俯身將代善扶起,”今日我是特地趕來為禮親王賀壽的,怎能受王爺大禮,快快起來!”代善正色道:”福晉今日奉攝政王之命而來,微臣惶恐感激還來不及,又豈敢有絲毫怠慢?””王爺德高望重,又是攝政王的兄長,就不必如此了。”我神色霽和地道,”王上雖然遠在北京,卻仍然沒有忘記今日是王爺的花甲壽辰,本欲親自來賀,無奈事務冗繁,無法脫身,隻得令我趕來盛京,向王爺賀壽了。攝政王有言,此番是兄長壽辰,須執之以家禮,不得有絲毫違背。所以,弟媳先給二伯拜壽了。”接著恭敬而端正地深施一禮,”祝二伯福壽綿長,永享安樂!”互相客套完畢,人也基本到齊,於是宴席正式開始了,眾賓客齊聚一堂,舉杯暢飲。廳內演起了滿洲人特有的狩獵舞蹈,煞是熱鬧。

    宴席進行了大概一個半時辰,漸漸接近尾聲了,我盡管表麵上談笑自若,實際上心卻是警惕萬分。我生怕這是一個代善設下來的騙局,不定沒多久就會”擲杯為號,刀斧手殺出”,我和一幹親信們恐怕就要麵臨被砍成肉泥的厄運了。

    代善老頭子倒似心懷坦蕩,端坐在主位上,笑容可掬地接受著每一個人的敬酒。別看他年事已高,酒量卻好得嚇人,都喝了一個多時辰的酒,仍然沒有一點醉意。我看在眼,不禁懷疑,他是不是確實準備做點什,所以才刻意保持清醒的?

    也不過是一轉念間,等我再次轉過頭,悄悄朝索尼等人的那一桌瞧去,赫然發現那空出一個位置,正好少了一個鼇拜。心頭不禁一悚,莫非他們已經去準備”刀斧手”了?

    我耐著性子等待了一陣,卻並沒有看到鼇拜回來。這時候,索尼已經到濟爾哈朗麵前敬酒去了,我終於拿定了主意,直接衝不遠處的何洛會使了一個眼色。

    他微微點頭,給了我一個可以安心的眼神,然後趁著大家沒有注意的時候,轉身悄然而去了。

    沒過多久,我發現濟爾哈朗也離席而去了,心頭禁不住更加焦慮起來,側臉瞧了瞧代善,他似乎並沒有覺察這一會兒就少了三個重要人物,仍然在和幾位大臣著話。

    正在焦急琢磨對策時,被我派出去窺探正門那邊動靜的阿娣跑到我身邊,俯下身來,輕輕地對我道:”姐,奴婢方才發現,鄭親王想要出門,卻被勒克德渾貝勒帶了不少侍衛給攔下了,也不知道他們之間了什。隻見鄭親王一臉不悅,好像很不情願地回來了。”剛剛聽到這,我已經看到濟爾哈朗臉色陰沉地返回了原來的座位,並沒有找任何人商議,心事重重地坐著。我的心中忽然一喜,忙問道:”那先前何大人出去了沒有,還有鼇大人呢,他有沒有放行?””鼇大人出去時,倒也沒有出來什人阻攔,何大人出去時也是一樣,就是等到鄭親王再出去時,勒克德渾貝勒就出來阻攔了。””好,你繼續回去探察吧。”我略一思索,立即站起身來,徑直朝遠處一角的勒克德渾走去。此時的他正春風滿麵地和幾個同樣年輕的宗室子弟們劃拳賭酒,仿佛根本沒有出去過。

    我將勒克德渾拉到旁邊的一個偏廳,這正好四下無人,在他詫異的目光下,我單刀直入地問道:”不知貝勒爺為何先後放鼇大人和何大人出去,卻單單把鄭親王給攔下來了呢?”勒克德渾回答道:”鼇大人先前出去,我並不知道,還是聽到門口來人稟報,這才趕過去了。不過何大人隨後出門,卻是我故意放行的。”我一愣,”莫非你瑪法……”

    ”福晉誤會了,我瑪法現在究竟是個什意思,我也並不清楚。”他這話得倒也沒錯,代善對兒孫們向來涼薄,這種大事肯定不願意對他們透露。不過勒克德渾接下來的話就足夠令我愕然了,”倘若我當時發現鼇拜離席的話,肯定早就前去攔住了,不過我相信接下來出去的何大人,肯定不會讓福晉落入險境的,所以這才放心回來。””莫非你對今日之事已有所知曉?”這倒也出乎我的意料,我從來就不曉得勒克德渾也會是多爾袞留在盛京的親信,或者幹脆點,這更像個身份特殊的臥底間諜。

    勒克德渾並沒有多加解釋,而是直接彎腰,從靴頁子抽出一封書信來,交給我,”這封信是我哥在黃昏時分派人送到的,福晉看看就明白了。”我接過信封,抽出信紙來在燭光下一看,原來是阿達禮寫給這位胞弟的密信,上麵已經寫明了,要求勒克德渾在盛京做好配合,務必拖住濟爾哈朗等人,一直到他親率大軍殺回盛京為止。

    我將信紙遞還給了勒克德渾,鬆了口氣,”若如此,自是最好,隻不過我不明白禮親王究竟是什態度,會不會坐山觀虎鬥,任由鼇拜調兵進府呢?眼下貝勒手兵將不多,恐怕難以抵敵啊!”勒克德渾順手將旁邊燈籠的紗罩取下,將信紙湊了過去,轉眼間,就迅速燃燒起來,化為一灘灰燼。重新將紗罩扣上,他回答道:”我估計瑪法並沒有打算和鄭親王等人同流合汙,保持中立是肯定的,否則他肯定早已讓索尼等人的兵在府中埋伏了,又豈能等到現在還沒有動靜?””哦,若如此便是最好。”我總算放了一半的心,隻要代善本身保持中立,我們的安全係數就增加了一半,”貝勒爺此事上見機靈敏,倘若大事得成,我等全身而出,就是大功一件,攝政王日後對貝勒爺必有重用。”勒克德渾年紀很輕,笑容還帶著一絲靦腆,”福晉言過了,不過是些力所能及之事,不敢邀功請賞。”等我們返回時,筵席已經快要結束,賓客們已經陸續告辭,走了一大半了。我心正在琢磨著代善接下來會不會輕易放我們兩派人離去時,卻見到他的仆人們分別到索尼等人和濟爾哈朗那邊,輕聲著什。正張望間,也有仆人朝我這邊走來,恭敬地道:”福晉,我家王爺有請,請隨奴才到內廳去。”等我步入內廳之後,隻見中堂兩側一共擺放了八張椅子。左手邊,依次坐著濟爾哈朗、索尼、圖爾格、遏必隆;而右手邊,則分別坐著鞏阿岱、訥布庫、冷僧機,剩下最前麵一張座位空著,顯然是為我準備的,周圍連一個仆人也沒有,這氣氛很是詭異。

    正處於冷戰狀態的雙方看我進來,不管是真心假意,都紛紛起身來行禮,等我走到座位前落座後,他們方才重新坐下。尷尬氣氛持續著,大家大眼瞪眼,卻不知道該怎才好。倒是濟爾哈朗等人發現我這邊少了個何洛會,仿佛吃驚不,神色忐忑。

    ”哦,人差不多到齊了,冒昧挽留大家在這敘話,也是逼不得已啊!大家不要見怪。”代善步履穩健地走了進來,在中堂的主位上坐了,衝我拱了拱手。此時不是個繁文縟節的時候,所以我也回之以微微一笑。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人主動出來話,隻是各自滿腹心事地垂著眼皮,默然不語。

    代善絲毫不以為意,清了清嗓子,道:”我退隱了這久,也不怎關心朝廷上的事情,隻不過最近聽你們之間鬧得越來越厲害,快要不成樣子了,所以特別將大家召集到一塊,想問問究竟是怎一回事,看看有沒有什妥當的解決法子。”下首的濟爾哈朗聽到這,頓時冷笑一聲,”禮親王,你是咱大清輩分最高的人,的話我們哪敢不聽?隻不過你這種挽留大家的方法可有點理虧了。””哦?”代善倒是一愣,愕然問道。

    ”,勒克德渾貝勒難道不是禮親王特別派去的嗎?他對我這位叔祖可並不客氣,直接就叫一大幫侍衛前來阻攔,仿佛我若是不肯留下來聽你講幾句話,他就得演一出全武行來!你不會你並不知情吧?”代善倒是神色一凜,花白的胡須微微抖動著,顯然對於自作主張的孫子很是慍怒,”鄭親王這就是誤會了,我家的規矩你不可能不曉得,他們是他們,我是我,難道碩托和阿達禮他們跟著攝政王鞍前馬後轉悠去了,也是我故意指使的嗎?若是鄭親王不信的話,要不要我這就叫人去把那子找來,當場問個明白?”濟爾哈朗從代善的神色間,倒也敏銳地觀察出來,似乎代善的不是假話,也就作罷了,”既然禮親王都這了,難道我們還是不肯通情達理,仍然揪著不放嗎?”剛到這,旁邊的索尼忽然開口道:”禮親王,您退隱多時,對於朝廷上的事兒也不是很了解,如今既然是聚會調停,那首先也要把自己家的底子先弄清楚--這勒克德渾再怎也是您的孫子,如果他也暗中投效到攝政王麾下,獻媚於攝政王而不忠於皇上,您難道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顯然,索尼這種咄咄逼人的詰問,就是要代善表明自己要主動站出來大義滅親,要就承認自己也和兒孫們一樣同流合汙,成了多爾袞的同黨。

    這一問,代善的麵部表情僵住了。要知道勒克德渾也算是他眾多兒孫中難得親近的,除非逼不得已,否則要他交出勒克德渾來,根本就是萬萬不能。於是他猶豫著:”呃……”事情發展到現在,我差不多弄清了代善今日的意圖,他雖然沒有打算投靠多爾袞,但是為了大清的穩定,他已經接受了我的勸,打算以中立的態度調解今日的僵局。既然代善這樣選擇,那對我來無疑是大大有利的。

    眼見代善受窘,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於是微微側臉,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及時地給隔座的鞏阿岱使了個眼色。

    鞏阿岱立即會意,他立即開口反駁索尼道:”索大人這樣話未免就別有用心了,你勒克德渾獻媚於攝政王,而不忠於皇上,這是什意思?如今子年幼,攝政王代替子攝政,忠於攝政王就是忠於皇上;若是不忠於攝政王,那自然也就是不忠於皇上!難道你還叫他當個亂臣賊子不成?”索尼先是一愣,然後就麵帶慍色道:”我等正是質疑攝政王欺子年幼,趁機獨斷專行,圖謀大逆,這樣的人還不是亂臣賊子嗎?”還沒等鞏阿岱回答,旁邊的冷僧機已經搶先道:”,如今皇上年幼不能親政,所有的政務都是攝政王處置,你們哪一次膽敢違抗過他的號令?若照你們的道理推算,難不成你們也是亂臣賊子?你們要是什大忠臣,怎還老老實實地做著大奸臣給封的官?”他這話麵還有一句不能明出來的潛台詞。那就是:如果多爾袞本身是亂臣賊子,包括他推舉擁立的皇帝,包括他執政以來任命的一切官員,就都作不得數。這樣一來,誰都無話可了。

    看到索尼被噎住了無從辯白,濟爾哈朗連忙接口道:”你們這是強詞奪理!攝政王手握生殺予奪大權,我等一時之間又怎能不畏威吞聲,忍辱負重?未曾入關以前,他就收羅羽翼,結黨營私,我等一直容忍,沒有舉發;如今他遠在北京,自恃功高,不臣之心日盛。都到了這個時候,禮親王仍然要充當和事佬,搞什調停的話,我看還是免了吧!””鄭親王所言極是。我忠於大清,忠於皇上,卻絕對不會向那個亂臣賊子低頭。”圖爾格也神色激動地道,接著站起身來,”我勸王爺也不要白費心思了,現在已經是三更半夜了,我們就不坐了。”看得出來,他們是急於脫身,才故意言辭激烈,讓調停不能繼續下去,以免耽誤了大事。我當然不會讓他們的想法得逞,於是,我抬了抬手,道:”幾位大人不要忙著走,禮親王今日是誠心待客,你們哪有拂袖而去的道理?”圖爾格朝代善看了看,因為先前濟爾哈朗被阻攔的例子,所以他心清楚,隻要代善不點頭,勒克德渾不放行,他們哪怕就是硬闖也根本闖不出去。更何況大家前來赴宴都沒有攜帶兵器,如何能突出眾多王府護軍的阻攔呢?

    然而代善卻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顯然根本沒有放他們離開的打算。於是圖爾格也隻得氣憤地重新落座。

    ”這就對了嘛,急什急啊。”我慢條斯理地道,”今這事兒,不論究竟能否調停成功,起碼也要把一些問題弄清楚。我就奇怪了,你們為什口口聲聲攝政王心懷不軌呢?凡事總要有個證據,要人證,要物證,這等大罪,除非鐵證如山,否則你們怎可造謠誣蔑攝政王?”我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現在我們雙方都無法脫身,那也隻得繼續耗下去。如今已然打草驚蛇,一旦讓他們出了王府,再想將他們一網打盡,就是難如登了。

    濟爾哈朗從鼻子哼出了一聲,用陰冷的目光看著我,”攝政王倘若沒有篡逆之心,又何必剛一獨攬朝政,就忙不迭地黨同伐異?況且兩宮皇太後已經收到確切密報,北京那邊,攝政王的親信們已經準備給他上勸進表了,這還不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並不動怒,而是微微一哂,不以為然道:”當年諸葛亮曾經開府治事,難道這就明他也準備篡位?攝政王久在吏部,向來知人善任,難不成放著有本事的人不用而任憑庸臣誤國?如果攝政王真如你們所,黨同伐異,那以他今日之權,你們還能繼續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嗎?

    ”再了,什密報有人準備上勸進表,那你們誰看到他們真的上了?就算他們已經上了,那你們誰又看到攝政王已經接受了?還有,你們是不是過幾還要那些大臣們連給攝政王登基用的龍袍都準備好了?難道你們佩劍出門,別人就要你們準備殺人?

    ”假若攝政王真有登基之念,那他早就實施了,還用得著專門挑選這個戎馬倥傯之時?崇政殿之爭時,攝政王占據了絕對上風,完全可以自己登基,可他有這樣做嗎?為了大清穩定,他毅然擁戴當今皇上為君;到如今,難道他還會置社稷安危於不顧,出爾反爾嗎?如果攝政王果然是這等人,那當年太宗皇帝如何一直重用,難道你們認為太宗皇帝昏聵庸碌,識人不明?””你……”濟爾哈朗被我這接二連三的詰問給噎住了,直到緩了緩,方才慍怒道,”你這都是巧言令色!多爾袞如果真的對皇上一片忠心,那為何直到現在都不肯派人來恭請皇上遷都?不但如此,他在北京還住在隻有皇帝才能住的地方,用禦用儀仗,百官見他都必須行君臣大禮,光憑這些逾製狂妄之罪,就足夠證明他是亂臣賊子了!”眼看著火藥味越來越濃,我倒也絲毫不懼,畢竟眼下在人家代善的地盤,彼此又手無寸鐵,他們就是狗急跳牆也對我構不成任何威脅的。

    ”,那我倒要問問鄭親王,你們和太後一道密謀,甚至已經將科爾沁大軍都招至盛京城郊了,這究竟是什意思?難道想扳倒攝政王不成,就不惜引狼入室,讓蒙古人來瓜分太祖太宗和其他兄弟子侄出生入死打下的江山嗎?”我話音剛落,濟爾哈朗和索尼等人頓時臉色灰白,慌了陣腳,”你胡!你憑什蒙古大軍是我們引來的?”這個時候代善的神色驟然一變,氣得雙手發顫,厲聲道:”你們居然連這等蠢事都幹得出來,將來還有沒有臉麵到地底下去見太祖太宗,還有你們那些個戰死沙場的父子兄弟?”他疾言厲色,仿佛消失多年的棱角和氣勢又回來了。

    我冷笑一聲,”如果你們毫不知情,又怎會張口就蒙古人不是你們引來的?既然你們一口否認,那也就是,他們是兩宮皇太後招來的?”眼見著代善已經是一臉鐵青了,濟爾哈朗知道大事不妙,卻仍然不想承認,他爭辯道:”禮親王明鑒,這女人完全是在謊,根本就是沒影的事兒,是她理屈詞窮,所以才故意捏造出來誣陷我們的……”正當這時,房門”吱呀”一聲從外麵推開了,隻見勒克德渾一臉不屑之色地步入廳內,衝著代善拱了拱手,”瑪法,福晉並沒有半句假話,科爾沁的大軍已經到達了盛京城外四十處秘密駐紮,我哥已經給我送過信來了,叫咱們提防著他們陰謀政變!”他話音一落,在場所有人的麵部表情可謂各具特色--鞏阿岱等人自然是一臉幸災樂禍;濟爾哈朗等人自然是惱羞成怒;而代善,已經是痛心疾首了。

    ”咳,事已至此,我已經失望透頂了。你們與太後勾結,攪亂朝政,陰謀叛亂,我又豈能容你們繼續胡作非為?”剛剛到這,外麵隱隱約約地傳來了異響,起先很是輕微,後來就漸漸清晰起來,我們聽得清楚,那是喊殺聲和兵刃格鬥聲,顯然外麵已經來了大量軍隊,將這包圍了。

    我立即覺察出不妙來,這支突如其來的軍隊應該不是何洛會帶來的,否則經過勒克德渾特別交代過的王府護軍們不可能阻擋他們進來。再何洛會如果在外麵已經和鼇拜他們狹路相逢,那肯定會盡最大能力在原地阻止鼇拜的人前來王府廝殺,而不是現在這種情形。

    濟爾哈朗等人自然也從聲音中聽出了端倪,個個慶幸不已。

    勒克德渾剛一聽到外麵嘈雜,就立即趕去察看去了。從濟爾哈朗得意的神色上,代善明白了究竟是怎回事,”是不是你叫鼇拜帶兵過來的?怎,想把我們全部殺光,一個不留?”濟爾哈朗終於等來了救兵,自然是大喜過望,對於代善的責問,他也並不否認,”沒錯,是鼇拜帶兵過來的,隻不過並非是針對你禮親王,而是針對這幾個多爾袞親信的,他們一日不死,這多爾袞就日益猖狂!究竟誰忠誰奸,禮親王就自己掂量掂量吧!”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在何洛會的兵趕到之前,代善的取舍就是關係到此役成敗的砝碼。如果他肯偏向我們這邊,我們就自然容易脫險,否則興許還沒等到救兵到來,自己這一幹人就早已成刀下鬼了。

    我站起身來,對代善正色道:”王爺,您不但是我大清最德高望重之人,當年更是名震女真各部的 洪英巴圖魯 ,四大貝勒之首。如今叛軍肆無忌憚地殺上門來,準備在您的府邸斬殺前來給您賀壽的賓客,這要是傳了出去,恐怕還不知道編排得如何難聽呢!”代善也被眼下的狀況氣個不輕,我又適時地火上添油,終於把老頭子的脾氣給激出來了,他臉色陰沉,滿眼怒火,”鄭親王,如果你們肯為大清著想一分,也不會招蒙古人來。如今又為了殺攝政王福晉和幾個大臣,居然明目張膽地殺奔我的府上來了!別看我老了,可骨氣卻還沒消!”事情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大家誰也坐不住了,紛紛站起來衝外麵張望,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情形。

    王府上隻有區區三百護軍,根本不是鼇拜所率軍隊的對手,估計這次鼇拜起碼帶來了兩三千人,否則推進得也不會如此之快。也隻不過區區幾句對話的工夫,廝殺聲已經到了近前,嘈雜的腳步聲迅速傳入外麵院子,隻聽到有人大聲喊著:”趕快把守住院門,務必保護王爺安全!”緊接著,一陣陣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就如同雨點般傳來。盡管這次調停屬於秘密進行,所有門窗都嚴密地關閉著,然而紙糊的門窗當然擋不住銳利的箭鋒,很快,一支支箭矢穿破門窗,叮叮當當地釘在了桌椅板凳上,或者幹脆落在花崗石的地磚上,滾動幾下才停止住。

    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眾人手無寸鐵,身子也是肉做的經不起損傷,於是紛紛找附近能夠躲避的地方躲避,再也顧不得臉麵。

    我本來想要直奔後堂,從後麵窗子翻出去逃命,不過很快聽到那個方向也傳來了同樣的聲響,看來鼇拜也不傻,他早已指揮大隊人馬將這座不大的院落圍了個水泄不通。我也開始慌張起來,這時鞏阿岱疾步衝了過來,順手掀翻一張桌子,一把拉著我趴了下來,”福晉心躲藏,千萬別中了流矢!”我正在焦慮著何洛會的軍隊究竟什時候才能趕到時,早已經千瘡百孔的房門忽然”當”一聲被人從外麵踹開了,我不敢伸頭去瞧,隻聽到一陣更加清晰的廝殺聲和嘈雜的腳步聲,距離我躲藏的位置越來越近,同時一個聲音高喊著:”快,快把他們統統抓起來!”正驚愕間,身後已經驟然襲來一陣疾風。我顧不得回頭察看,本能地起身,而不是像一般懂得武藝之人一樣,迅速從側麵翻滾避開。偷襲者顯然是匍匐著過來的,他萬萬沒有料到我會突然這一個起身,反應不及,隻抓住了我的腳踝。

    ”啊!”我驚叫一聲,偏偏腳下的花盆底在倉促之下站立不穩,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四腿朝的桌子上。痛得我眼前發黑,全身顫抖,根本站不起來。

    幾乎與此同時,數支羽箭急速地擦著我的頭頂掠了過去。這時候我感覺到腳踝一鬆,接著身後就傳來了打鬥聲。回頭一看,原來是距離我最近的鞏阿岱及時趕來,與偷襲未果的遏必隆扭打到了一處。

    勒克德渾眼見手下的侍衛越來越少,隻得帶領剩餘數十名侍衛退入廳內,也顧不上躲避箭雨,就直接持刀朝濟爾哈朗等人衝去。他們心很清楚,在這種絕對劣勢的情況下,隻有先拿濟爾哈朗等人做人質,才能迫使鼇拜的手下們停止放箭。

    ”快,快去保護福晉!”混亂之中,也看不清究竟誰和誰在打鬥,當侍衛們疾奔而來剛剛將我救起時,外麵的鼇拜已經率領著大量兵士衝殺進來,見人就砍,也顧不得分辨敵我了。

    在這間屋子的所有將領中,武藝最高的自然是鼇拜了。他剛剛闖入屋內,就一眼發現了我的所在。半句話也不多,徑直奔我衝殺過來,也不過是片刻工夫,我的眼前就隻剩下最後兩個侍衛了。

    眼見身後退無可退,而我又不想閉目等死,在萬分危急之下,骨子的潛能瞬間被激發出來,我從地上摸起一柄鋼刀,橫刀奮力一迎。隻聽到一聲劇烈的金屬撞擊聲,我居然生生地格住了他這一雷霆一擊。

    鼇拜頓時一怔,與此同時,勒克德渾的刀已經從旁邊疾速揮來,直取鼇拜的要害部位。倉促之下,他的幾下抵擋居然也亂了章法,不心露出了破綻。被勒克德渾瞅準時機刀鋒一掠,劃破了右臂。

    這一眨眼的工夫,我發現右手虎口上突然迸裂出一條殷紅的細縫,緊接著就有滾燙的血液迅速湧出,順著手臂流淌下來。

    ”都給我住手!誰再不聽就滅他三族!”我倏地起身,衝著滿屋子的所有人厲聲嘶吼道。

    本來整個大廳的廝殺嘈雜之聲已經接近了頂峰,誰知道我這一聲斷喝竟然格外清晰,幾乎不約而同地,人們都跟著一怔,動作也硬生生地定格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深吸一口氣,大喝道:”鼇拜,你們想造反嗎?已經晚啦,何洛會現在已經率領數千大軍將這團團包圍,連隻蚊子都飛不出去,想玉石俱焚嗎?好,那我就奉陪到底!”我順口瞎扯,聲音越發激動,”你睜大眼睛看看,恐怕這次陪你送死的人還不在少數,濟爾哈朗、索尼他們幾個,誰也別想活著出去!”當我胡謅到這時,鼇拜的臉上果然出現了猶豫的神色。此時,濟爾哈朗、索尼、圖爾格、遏必隆四人已經被利刃架頸,僵立當場--原來在鼇拜率領大軍殺進來之前,這幾個人因為手無寸鐵,還沒抵擋幾下,就分別被五六個武藝高強的侍衛們給製住了。被我這一,他們望向鼇拜的眼神,不出的古怪。

    ”別聽這個女人瞎掰,先殺了她再!”圖爾格一臉猙獰,衝鼇拜大吼道。而一邊同樣受製的濟爾哈朗則是臉色灰白,仿佛見到了末日一般,既不甘心,卻又絕望。

    鼇拜聽到這一提醒,總算緩過神來,方欲動手時,鞏阿岱、冷僧機、訥布庫三人已經迅速擋在我的身前,代善的聲音在後麵響起:”鼇拜,你瘋了嗎?你竟然敢殺攝政王福晉,你想要滿門家眷陪你送死嗎?”就在這時,院門外的喊殺聲忽然如潮水般湧起,幾乎震得地皮發顫,廳內所有人都轉頭去看,隻見院門開處,大批士兵們衝了進來,一個個滿臉殘酷的殺氣,局勢立即扭轉。同時,一張張弓拉作滿月,閃著寒光的箭鏃,密密麻麻地對準廳內所有人。

    ”快,把這統統圍住,不準放走一個叛軍!”何洛會高聲命令著,指揮著手下大軍將院落圍了個水泄不通,個個劍拔弩張。隻需他一個手勢,廳內所有人都將被覆蓋在箭雨所織成的巨大羅網中。

    直到這時,我才終於放鬆了緊繃著的神經,虎口處也跟著火辣辣地疼痛起來。我一麵強忍著,一麵用從容鎮定的語氣,對在場所有人宣布道:”凡是鼇拜的手下全部聽著,你們誤從叛逆,罪不致死。倘若立即放下兵器,處置從輕;倘若繼續頑抗到底,就別怪我們狠辣無情了!”短暫的寂靜,整個院落幾乎鴉雀無聲。終於,起了一陣騷動,有人開始放下兵器了。在非生即死的兩條路前,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這樣一來,立即起了連鎖反應,不斷有人放下兵器,跪地投降。

    當最後一個士卒也跪下時,隻剩下鼇拜一個人神情僵硬地站立著,顯得格外突兀,他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敗局。

    這個時候,濟爾哈朗終於歎息一聲,問道:”福晉,不知攝政王可否會給我們幾個留一條生路?畢竟……”我沒有立即回答。實話,我恨這些人恨得牙根直癢,心隻巴望著如何讓他們付出最慘重的代價,而不是如何假意寬仁,向他們承諾什。

    在濟爾哈朗近乎乞求般目光的注視下,我緊緊地攥了攥拳頭,臉上居然硬生生地擠出了笑容,連聲音也是平和而沉穩的,”叛逆大罪,為十惡之首,除非下大赦……屆時,攝政王也許會念在你們舊日的戰功上,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死罪可免。”大赦,或是清朝正式遷都,定鼎北京;或是多爾袞正式登基為帝,這兩樣大事,隻要有其一,就肯定要大赦下的。當然,後麵這個步驟,此時我是絕對不會透露半句的,哪怕所有人都已經心知肚明。

    到這,戛然而止,”活罪難逃”四個字終究沒有脫口而出。這時我的心已經暗暗盤算著,等到善後時,多爾袞究竟會如何處置這些人。

    代善用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濟爾哈朗,許久,感慨道:”真想不到,你阿瑪當年如此,你二哥當年如此,如今你也重蹈覆轍,叫我怎你好呢?””成王敗寇,我也沒有話,認輸就是。隻不過,這是非曲直,忠奸善惡,根本就是糊塗賬,怎算也算不清楚的;至於太祖太宗,與我阿瑪和二哥之間的恩怨仇恨,其中玄機,你禮親王自然心有數。”濟爾哈朗到這,臉色又恢複了平靜,起碼也保持了作為愛新覺羅家的男人所應有的尊嚴和體麵。他對鼇拜淡然道:”好啦,你也放下兵器吧,就算你不怕死,也得為家的妻妾老的性命考慮,總不能連累他們跟著一起陪葬吧?”鼇拜的神色已經由起初的惱怒、不敢置信,到後來的頹喪、呆滯,直至徹底放棄。隻要有一線生機,他是不會選擇死亡的,也許先前會有一時氣血衝頂,可是徹底冷靜下來之後,他還是做出了和濟爾哈朗一樣的選擇。

    ”當”一聲,他扔下了手的刀,然後用桀驁的目光環視了一圈,”還愣著幹什?還不快拿繩子來把爺捆起來?”這場驚心動魄、跌宕起伏的兵變就如同疾風驟雨一般,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也不知道是在方才的激戰中受了內傷,還是潛伏在身體的劇毒又再次發作了,我看似閑適地將雙臂抱在胸前,暗暗地壓製著胸口,以勉強緩解巨大的痛楚。周圍火把通明,站在已經浸染了大片大片鮮血的台階上,我一言不發地看著善後步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福晉,您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受了傷?還是趕快回去休息,找大夫來診視診視吧。”鞏阿岱不無擔憂地看著我手上深深的傷口,問道。

    我原本正在走神,聽到他這一問,先是一愣,然後搖了搖頭,”不著急,我要等等豫親王和穎郡王他們的消息。”接著細細打量著他,因為此時他的衣衫上也濺染了許多血跡,我不清楚他究竟有沒有受些皮外傷,”方才幸虧貝子及時援救,否則我現在怎可能站在這?”鞏阿岱連忙謙辭著,”福晉不必如此在意,保護您的安全是奴才的本分,令福晉親身涉險,已經是奴才很大的失職了。方才之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是了。””對了,今日宮禁輪值的正好是你弟弟吧,他那邊並沒有什異動吧?”我低聲問道。

    ”回福晉的話,自從酉時宮門下鑰之後,他就派兵嚴密地把守住各個宮門,連隻蒼蠅都沒放進去,就更不消讓麵走出一人了。”鞏阿岱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回答道。

    ”嗯,這樣就好,不能讓外麵的任何人進去通風報信,也不能讓麵的任何一個人試圖悄悄地溜出宮外,告訴錫翰,倘若逃了重要人物,就不要再戴那個紅頂子了。”我著重叮囑道。

    先前鼇拜發現情況有異,中途離席去調兵時,肯定也派了人趕去稟報大玉兒。如果宮禁把守不嚴,被人鑽了空子,或是逃了大玉兒和福臨,或是狗急跳牆的大玉兒將隱藏了許久的東青突然推出來當做擋箭牌,那我無疑就陷入了進退維穀的地步。

    心中默默念著:”東青啊,你究竟在哪呢?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一定要活蹦亂跳地回來,誰要是敢威脅你的安全,額娘就算是豁出性命去,也要和她拚了!”這時,冷僧機也到近前來請示:”福晉,不知罪臣濟爾哈朗、索尼、鼇拜、圖爾格、遏必隆五人究竟關押何處為好?還有他們的部下親信們,是否也要一並擒拿關押?”我略略思索一下,吩咐道:”這樣吧,就先把他們分別關押到刑部大牢去,不得給他們串供的機會。”要知道,這等謀逆大罪,肯定要審訊很長時間,其中各種供詞互相矛盾,推諉攀誣之類的情形自然難以避免。要想將他們一一定罪,必須要再下些工夫才行。

    想到這,我決定將濟爾哈朗特殊對待,以做各個擊破之用。

    ”對了,濟爾哈朗畢竟身份不同,還是暫時將他軟禁在自家的王府吧。務必要看守嚴密,好吃好喝地供著,卻絕對不能讓府中的任何人與他接觸。至於他們的那些親信部下,要對他們宣布:攝政王寬仁,隻糾禍首,不知情者一律不予連坐,令大家少安毋躁,原地待命,不準散布謠言。倘有違者,嚴懲不貸!”要事雖然安排完畢,我卻不急著入宮,反正現在那水泄不通了,她就算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我要等多鐸那邊的消息傳來,等到盛京的所有防務都被我牢牢控製之後,再去找大玉兒來個最終的談判。

    殘局收拾完畢,我回到內堂去休息,代善看我的臉色不好,於是立即找大夫來替我診脈,看看是不是受了什內傷。

    ”人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還是上次的那個醫士,他剛一進來,就立即跪地叩頭,惶恐不安地連連請罪。

    代善一愣,陰沉著臉問道:”到底出了什事,你這話是什意思?””人不該對王爺有所隱瞞,其實昨日人替福晉診脈,當時就已經發覺,福晉並非是生了什病症,根本就是中了劇毒,而且還是一種慢性發作的劇毒,已經快要蔓延至五髒六腑了……”大夫老老實實地出了實情。

    這下倒是把代善嚇個不輕,”啊?怎會這樣?”到這,不無擔憂地朝我望了一眼,生怕我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這個狀況,我早就知道了,你現在出來也無關大局。”我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此毒確實無解。””回福晉的話,確實如此,所以人當時沒有敢當著您的麵照實出來。”代善先是愕然地看著我,接著像明白了什,他嚴厲地盯著大夫質問:”我問你,昨夜聖母皇太後向你秘密問詢時,是不是特別命你欺瞞本王的?””正如王爺所料,聖母皇太後似乎對福晉的病情特別關注,在得知福晉其實是中毒的消息後也並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已知曉……”接著,大夫將昨夜的對話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番。

    代善頓時惱怒,一拍桌子,罵道:”你究竟是誰的奴才,平時吃誰的飯還不知道?你就算照實告訴本王,莫非太後還能派人過來殺你?如今看到太後陰謀敗露,你才知道跑出來承認,早先你幹什去了?”望著嚇得抖如篩糠的大夫,我不禁起了憐憫之心,畢竟他們都有妻兒老要養活,誰願意因為多嘴多舌而送了性命?於是寬和地道:”好了,王爺也不必治他的罪過,畢竟他也有他的難處。”接著話音一轉,”再了,我還要感謝他將這件事告訴聖母皇太後,否則她就不會輕易放棄今晚的大好機會了。”代善神色一變,很快就反應過來,於是不耐煩地將大夫攆了出去,”這沒你的事兒了,還不快滾!”等到大夫忙不迭地謝恩,如蒙大赦般地退去後,代善已經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原來如此,倘若不是這條 苦肉計 ,太後如何能放棄在我這邊預設伏兵的準備?”接著感慨道:”我險些中了她的奸計,後來你突然登門,她就急著逼我殺你滅口,我當時就懷疑她是不是另有陰謀,怕被你揭穿。你站在廂房門口時,我曾經朝你暗暗使過眼色,就是為了提醒這個,她正在麵躲著偷聽。”聽到這,我回想一下,倒也是,代善是何等精明圓滑之人,如何會在表情上輕易露出了破綻而不打自招?可見他確實是在悄悄提醒,要我注意背後。於是,我點了點頭,”是啊,看來果真如我所料,太後當時的確正在暗處監視,才臨時改變主意的,否則她一旦殺我滅口,豈不是陷王爺於不義,令王爺不得不上她那艘船?”代善忽然想到了嚴重處,神色一凜,問道:”莫非太後就是在送往北京的酒麵下的毒?這來,攝政王豈不是也……””這個,王爺不必擔心,假若攝政王也已經中毒,我還大老遠地跑回來辛苦地折騰什?我那不過是臨時編造出來的謊言,用來麻痹太後的,否則今日之勝又怎能這般容易?”我仰靠在椅子上,感覺越來越乏力,連話的聲音都低沉喑啞了。

    代善的心中顯然是五味俱全,他的臉上出現了古怪的神情,”唉,想不到,想不到啊……不過福晉也不必憂愁,興許無絕人之路哪!”聽著他心翼翼的安慰,我沉默了片刻,然後勉強笑道:”但願真如王爺所吧。不過,王爺今日突然邀我前來赴宴,卻不肯明原委,也著實將我嚇出一身冷汗啊!”代善頗顯無奈地回答道:”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畢竟也無法徹底肯定攝政王的真正態度,也隻有借福晉來試探了。你當真來了,我也就放下心來,這才按照先前答應你的,設法將他們幾個集中起來,試圖調停。至於後麵發生的事情,就不是我所能控製的了。”……

    這一夜,我一刻也未曾合眼,就是為了等待多鐸那邊的消息。直到拂曉時分,東方的際出現了魚肚白,終於有人來報,是他們的大軍已經獲得全勝,即將開入盛京。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心的又一塊石頭也終於落了地。

    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我扶著城垛,遠遠地望去。隻見成千上萬的軍隊正朝這邊源源不斷地開來,宛如一條巨大的長龍,而且這條巨龍身上,正煥發著勝利的光芒,幾乎可以令此時的色徹底光明。何洛會已經下令打開城門,迎接多鐸的大軍順利入城。此時,勝利已經完全地把握在我的手中了。

    遼東的初秋,已經有了不少涼意。曉風吹得我衣袂飛揚,那股蕭瑟的寒意,似乎一直冷到了骨髓,我感覺自己就像一片枯枝上的黃葉,連最輕微的風都承受不起,顫抖著抱住了雙肩。

    忽而,感覺有什東西從後麵披在了我的肩上,頓時一陣溫暖,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頭。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多鐸,他脫下了自己的披風,來幫我禦寒。

    在黎明的色中,我隱約看到了他此時的眸子所飽含的悲傷,幾乎濃得如不久之前的夜色,或者像陳年的墨塊,極難化解開來。

    ”這風太冷,你還穿得這少,身子怎受得了?”多鐸的話音中透著一絲難言的苦澀。

    我幾乎動容。回憶起來,我和多爾袞夫妻七年,似乎,似乎他從來沒有主動在我感到寒冷的時候,替我披上衣衫,一句噓寒問暖的話,他大概隻習慣被女人侍候吧。

    盡管心中酸楚,然而我仍然不肯將這種情愫泄露半分,臉上露出了溫馨的笑容,”哪有這嚴重?我現在還好,所以才趕來瞧瞧你的大軍凱旋,也好徹底放心才是。”多鐸盡管一開始有些失態,不過也很快恢複過來,用略帶喜悅的口吻,將此次夜襲的戰況向我詳詳細細地講述了一番。果不其然,其過程和結果和我先前預算得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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