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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寂的鏡子

    她來，又離開的那一。

    那個下午，時間過得異常漫長，漫長到每一秒都細微地擺在眼前。

    進手術室前，助理醫生李雪兒和袁正在無菌區的洗手池邊刷洗著手和胳膊，本是平靜的流水聲，袁卻和李雪兒頂了頂肩膀，口罩外露出的一雙眼睛神秘兮兮，“喂，剛才那女的是江醫生的未婚妻吧？要不然平時能開玩笑，怎她在就不能開呢，不過很奇怪啊，要是真是，幹嗎不大大方方地介紹？會不會是第三者？”

    李雪兒衝他白了一眼，“袁，你有本事去問江醫生，等死吧你就！”

    袁瞪大著眼睛，故意壓低聲音，生怕李雪兒不信，“我剛才可是親眼看到我們的江醫生跑得飛快，電梯沒來，他就直接走的樓梯。我跟他打招呼，都跟沒見著我一樣。”

    “什時候啊？”

    “一個時前啊。”

    李雪兒恍然大悟，那不就是她離開他辦公室沒多久嗎，換言之，就是去追那個女子的吧。

    袁消毒完畢後，眼睛溜到穿著藍色洗手衣戴著口罩的江醫生走了過來，趕緊閉上嘴巴，先行進了手術室。

    江醫生低下頭去，認真地刷洗著手。李雪兒本著強大的好奇心，抬頭看著鏡子這位醫術精湛，在手術室臨危不亂的江醫生“故作平靜”。

    “江醫生，剛才那位姐就是您的未婚妻，對吧？”

    對方卻是平靜得連氣都不喘，抬起頭來，一雙烏黑的眼睛從鏡子看著她，“不要忘記了，馬上是手術時間，李醫生。”

    又是這樣子。

    不過比起自己的話老是被直接忽視，以前追求他的學姐似乎更慘，那段故事她可是一直記得。

    “江醫生，你的未婚妻，她漂亮嗎？”

    “她上的什大學，她大學考試拿過全a嗎？”

    “她家世很好？”

    “還是她的氣質比我好？”

    那時她和另外一名住院醫生文偷偷地躲在台的角落看這場勇敢者告白的好戲。

    “她隻是個很普通的人。”

    江子墨的回答就連她們這些偷聽者都覺得索然無味，以學姐步步緊逼的態度，還以為一向語出驚人的江醫生會來個驚地泣鬼神級別的回答呢。

    “普通人？江醫生，那種一無是處的普通人，怎配做你的未婚妻，你身邊那多優秀的人……就像我，難道連個機會都沒有嗎？”

    李雪兒至今想起江醫生轉過臉來的眼神，足足讓盛夏的氣都覺得驟然冰冷。

    “我偏偏喜歡，但一無是處，我想，你沒有資格。”

    學姐慘白的表情已經證明了這句話的殺傷力。

    李雪兒至今都記得文看戲結束後總結的那句話：“得罪，得罪地，千萬別得罪江醫生，不，是江醫生未來的老婆。”

    那位壯烈犧牲的學姐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應該是已經調走了。

    袁離開後，李雪兒也消毒完畢，往手術室去時，心忍不住嘀咕道，又不是什都沒看見……下午她和袁去他辦公室的時候，看見的那位坐在沙發上的女子，不是傳中的未婚妻是誰？

    要不然為何會是那樣？

    氣氛尷尬得分明像是兩口在鬧別扭。

    那個女子前腳剛走，她進去，便發現江醫生直直地坐在那，她剛邁進來，他便條件反射地迅速回轉過頭來，眼神布滿了……李雪兒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像是期待，可見是她，卻又迅速暗了下去。

    手中的筆滾落在地都不自知。

    筆就這樣轉動著停在她的腳邊，一動不動，他卻低著頭，隻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撿起那隻筆放到桌上，告知他，“手術室準備好了。”

    “你先出去一下。”

    她看到他緊皺的眉頭，和僵直的肩膀。

    李雪兒搖了搖頭，誰知道呢，若真是未婚妻的到來，他那平時臨危不亂無比冷靜的樣子為何會出現這樣的破綻，給人感覺這樣壓抑無措，像是個彷徨的少年。

    兩個人進手術室沒多久，剛才他們八卦的對象江醫生消毒完畢舉著胳膊進了手術室，一雙黑亮的眸子沉靜如常，護士替他穿好手術衣後，手術即將開始。

    袁悄悄地低聲在李雪兒耳邊問：“消毒的時候問他了嗎？”

    李雪兒壓低聲回應：“問不出來啊。”

    隻是話音剛落，便被戴好手套的江醫生冷聲斥道：“你們兩個，病人難道要等你們聊完才能動手術嗎？”

    戴著口罩的二人不約而同地耷拉下了肩膀，誰讓他們參與主刀醫生的感情八卦去了呢？

    打開無影燈，手術進行中。

    一開始麻醉醫師將血壓控製得並不是很好，偏高，江醫生要求血壓始終維持在的範圍內，雖然腫瘤範圍非常大，但是手術過程非常順利，病人的體征也很平穩。

    風平浪靜，精致細微的手術過程猶如雕琢，神經外科最年輕有為的雕塑手，不是徒有虛名。

    6個時的腦膜瘤手術做完後，他休息了一會兒，便去查房，雖已是饑腸轆轆，卻感覺不到餓，隻覺得心中疲累。

    回到辦公室，在洗手台邊用冷水清洗了一下臉，劉海上的冷水順著眼眉流了下來，本是耳邊的流水聲聽起來卻格外遙遠，他抬頭看著鏡子那雙疲憊的眼睛，長長的孤寂和悔恨向他傳來。

    這多年後，他終於見到她了。

    在那樣的場合，她坐在一群人之中，參與一場與他人的相親。

    地下停車場，他就那樣木然地坐在車，看著她和陸醫生笑笑地走了進來，他低著頭，強壓住心中的波瀾，開著車從他們身邊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