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記得你，然後愛別人

    haper 9　鋒芒初露

    “你曾經過你不會恨她！她是我母親，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你不要妄想耍什手段！”

    “三年前我是過我不會恨她，三年來我也克製著不要去恨她，當年，隻因為她是你母親，所以我選擇原諒，即使她連我快死的父親都不放過！我也咬牙忍耐，以我們那愚蠢可笑的愛為代價，原諒她。但現在，我不會再對她妥協了，因為，已經沒有任何感情可以用來平息我的恨意了！”

    “至於我，對黎家少爺的你，隻有恨。”

    黎啟麵部的紅一絲一絲褪去，指節泛白，心髒劇烈收縮。眼前的人的確對他沒有任何感情，還反複提醒他們恨著彼此，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但聽她一次次親口講出，心還是忍不住地脹痛。

    “你是想要一句‘對不起’嗎？你是不能忘了休斯倫薩美院那次我母親做的錯事，是嗎？我知道不是一句抱歉就能消除字姐恨意的，如果恨可以讓你好受一點的話，就盡情恨我，跟我母親無關。”

    “麻煩收起你的偽善，我沒時間應付你。”清水得直白，心底升起濃烈的報複的快感，然而這種快感馬上被煩躁所取代。

    她不想談論休斯倫薩美院的事，那樣會使她缺乏冷靜，喪失理智。

    “字清水，記住，這是我們之間的糾葛。”黎啟麵色陰冷，再也忍受不了清水的絕情，摔門而去。

    窗外好像在下雨，清水不能確定，她的耳朵“嗡嗡”直響，頭部隱隱作痛。

    “字姐，作畫沒有時間限製，你可以安排你合適的時間作畫，不過請在最近兩，三後那些評委就要各自歸國了。”麵容精致的女工作人員禮貌地，她已經被帶到了二樓大廳。

    清水覺得這幢建築物除了大廳就是廳，恢宏大氣，布置奢華，以前並沒有聽過這地方，應該是私人莊園吧。

    “今可以嗎？”清水想盡早幫老太太贏回畫，早點離開這個畫展。

    下午點，作畫廳。

    清水利索地在長桌上鋪好宣紙，往調墨盤滴入少許墨汁，國畫原料和毛筆則端放在一邊。心念洞開，手轉指動，宣紙上立時出現幾片大塊，看不出是什，繼而倒上旁邊皴花瓷碟的重色，等宣紙幹了幾分後，再用盂調好色朝畫上倒，成形後用毛筆蘸水暈染，慢慢才看出來：原來是荷葉！墨綠色的荷葉！！

    待色彩散開並吃進紙去，清水又健筆疏導，讓色練向葉的自然形態靠攏，具備葉的基本形態，在此基礎上進行一些添加，全幹後用墨筆細心收拾。

    動作一氣成，指法靈巧，匠心獨運。

    0分鍾！不過0分鍾！

    長方的宣紙上赫然盛開一片荷花，一片隱有荷香的荷花，一片隱有荷香的盛夏荷花！

    更獨特的是把透視法也運用了進來。

    幾位外國評委看了直讚歎。

    風沐昕眉峰一挑，這種畫法……她居然也會。

    屏氣凝息，全神貫注。

    沒有在意旁邊評委的讚歎，清水依舊埋頭揮筆如飛，用朱紅柔粉細心地勾勒荷花，花葉的脈絡清晰明但不粗糙，力道剛好。

    收筆，宣紙已幹，時間剛好過去5分鍾。

    清水放下手中的毛筆，在旁邊的瓷壇洗了手，揉揉微微酸痛的手臂。她對自己的畫作基本滿意，要不是手上有傷，應該會更快才對，居然比平常練習時慢了5分鍾。

    略掃一遍，感覺一點也沒有爸爸畫得好。

    畫麵上，遠處的荷花栩栩如生，墨綠的葉掩藏著朱紅的花，似有荷花香味暗暗浮動，交相輝映。近處的幾朵荷花朦朦朧朧的，反而看不真切，倒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露。

    這是潑墨潑彩畫，這是應用了透視的潑墨潑彩畫！

    很多畫家對潑墨畫拿捏不當，不是墨汁過多就是走向淩亂，而字清水不僅深淺拿捏得當，而且走向應用自如，一氣成，絲毫不見猶豫和停頓，可見她的畫技是多純熟和高超。

    佘清韻臉色不變，沒有多看清水的畫，隻是心暗驚，三年不見，這個女人的本事見長，一定不能給她機會喘息，否則——她將對她束手無策！

    黎啟明顯也被吸引了，她的國畫竟然進步得這快！這些技法是她以前怎也學不會的！

    是要有多濃烈的恨，才能讓她那樣一個討厭國畫的人如此潛心苦練？

    這三年，她到底有多恨？

    “我畫完了，請各位評委指教。”清水微笑頷首，然後退到了桌子的另一邊，等待評委的鑒賞點評。

    可是，評委還沒動，一個身影卻已晃到清水麵前。

    “可以讓我看看嗎？”佘清韻的侄女月雅笑容甜美地問清水，看的卻是風沐昕。

    清水微微點頭，不知道這個侄女要幹什。

    抬頭，遠遠見黎啟正盯著她，旁邊的女人似乎很不高興，但卻敢怒不敢言。

    “……”

    一聲輕笑清晰地傳入眾人耳，就見佘清韻的侄女緩步上前，麵帶笑容，目含冷光。

    “字姐，你的荷，是盛夏的荷，手法純熟精良，色彩用度完美，不過——”月雅抬頭看了看風沐昕，見他並沒有看她，也不在意，微微一笑，，“不過似乎把不該結合的東西結合在一起了呢，我們熟知的潑墨畫是中國傳統古典繪畫，由石濤師法，近代雖流行潑彩畫，但和潑墨畫在一起隻顯衝突。昨聽你，畫家是要有創意的，但如果一味打著‘創意’的幌子來畫畫，不僅對自己不負責，更對其他人不公平，這叫——濫用創意。雖然目前你在畫界的炒作做得很隱晦，但如果隻是一味地炒作，並不是長久之計哦。”

    佘清韻的侄女得很盡興，一字一句都是否定，更不乏貶義。

    “請這位不知如何稱呼的姐不要含沙射影，畫有毛病和疑惑可以直接提出來。炒作的話也請你不要再了，是不是炒作，大家有目共睹，我不想多費唇舌，而且我看你也已經成年了，有的話出口，要考慮負不負法律責任。”清水不客氣地提醒。

    作為一名畫者，她傲氣，她相信她的能力。當然，她也不允許沒有資質的人來置喙來詆毀！看來佘清韻的侄女來者不善。

    “！我就是在這畫本身的毛病呀，你的搭配有問題，這可以讓幾位評委來定奪定奪。還有，你暈得太化，仔細看就會發現很散，現在才畫好當然看不出來，可是再過一個月，色彩就會淡去並暈染到沒有著畫的地方，那該怎辦？”月雅又微微一笑，禮貌地，“還有，我叫沈月雅，請記好了。”這句話是對風沐昕的，也是要告訴字清水的。

    清水了然地瞥了眼風沐昕，原來這個沈月雅的目標是他。

    勾勾嘴角，清水暗自好笑，沈月雅這樣明目張膽地勾搭，是等不及了嗎？

    “沈姐不用擔心，我之所以把顏色畫散，是因為我確定這個畫色不會暈開，即使過去十年也不會。”清水一臉篤定地笑，淡淡地看著沈月雅。

    “嗯……這幅畫其實不衝突，反而更寫意，更注重內涵的表現。有一種西方油畫或者西方抽象的感覺，與中國傳統古典繪畫不一樣，更具時代感，融入了西方現代派藝術的某些因素，有了顏色。”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評委邊捋胡子邊點評。

    “用的手法也不一樣，遠處的荷花用一些細描法，將遠景畫得清楚而實。近處的模糊荷花則用一種類似寫意的手法來表現，將近景畫得模糊而虛。充分地運用了光與影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堅持中國傳統的一些表達方法的同時，把對立融合了起來，不錯。”另一個中年評委也讚同地，滿是肯定的語氣。

    見兩個評委都這樣了，沈月雅雖有不甘，但也不好再其他，狠狠剜了那兩個不給她麵子的評委一眼，訕訕地住口。

    剩下的評委是黎啟、風沐昕還有四個外國評委，那幾個外國評委似乎不太了解中國古畫，但深諳繪畫技法的他們，還是可以感覺得出來——清水的畫與眾不同，分別都給予讚同，很喜歡她繪畫時的專注和利索的動作，猶如表演般精致。

    風沐昕點點頭，對身後的人了些什，也表示讚同。而黎啟，始終沒有什。

    沒有人有異議，全票通過。

    清水高懸的心隨即落地，暗舒一口氣，低頭微笑，總算不會讓老太太失望了。

    “畫家要有一定的傲氣，盛夏的荷，凸顯了生命的旺盛和頑強，看來字姐你生活得很努力很堅強啊。”一位外國作家讚歎著對清水。

    習慣性地捋了捋耳畔的頭發，清水靦腆地笑笑，道了謝。

    “字姐，你畫得很好，可以問問你為什那肯定你的畫色不會暈開和褪色嗎？”首先評畫那個老者問，口氣是商量而非不容拒接，這是對一個畫家尊重的表現，顯然，清水贏得了他的尊重。

    清水微笑著頷首。

    “那是我爸爸發現的一種畫法，在原料加入一種名叫前提子的植物提煉油，就可以防止畫色暈開。”清水不吝嗇自己的經驗和訣竅，大方地回答。

    “對啊，前提子油！我怎沒想到呢？哦……我知道了，那花香也是你在原料加入了荷花香料，是嗎？”老者顯然有些激動，再次讚賞地看著清水。

    “您猜對了，我隻是加了點荷香。”清水微笑著眨眨眼睛，沒想到這位老先生這高興。

    “姑娘年紀輕輕，如此聰明玲瓏，真是後生可畏啊！給……這是我畫室的名片，希望你以後可以常來我的畫室，我們切磋切磋！”老先生邊邊遞上自己的名片。

    清水禮貌接住，低頭一看，一張純英文名片，地址在英國倫敦的菲爾翰街號，真是遙遠。

    “字姐，聽你辭職了，可以考慮到我們畫廊，我們會提供最好的條件。”

    “yu an nsider  ur pany（你可以考慮來我們公司）。”

    …………

    一時間，清水恍若回到了招聘會，不過那時她並沒有如此搶手。一路風雨，她自己摸爬滾打走到今，別人隻看得見她的成功，而背後的辛酸和努力，隻有她自己知道。

    “字姐，您要的《墨荷韻》已經替您摘下來了，現在請為您的畫題名，我們會把它裝幀收藏。”工作人員禮貌地。

    “您是第一個成功的人呢，真是了不起！”另一個工作人員掩飾不住興奮，深深為清水所折服。

    禮貌地笑笑，清水思忖了片刻，隨即蘸墨提筆：花列千行彩袖，葉收萬斛明珠。可惜坡仙不在，風情絕勝西湖。一詞題畫，畫名為《盛荷》。

    清水的楷體是跟著單之薔練的，娟秀巧討喜，筆力連貫，毫不遜色於她的畫。

    不過，清水執意不肯寫上她的名字，也希望展館不要留上她的相關資料，就像《墨荷韻》一樣靜靜地掛著就好。

    “字姐這的坡仙是指哪一位啊？”一個評委看清水題詞，書法秀麗，用詞特別，忍不住問道。

    清水抬頭，恰巧看見黎啟冷冷地盯著她，也不在意，微微苦笑著搖頭：“我的父親是個徹徹底底的國畫愛好者，在他生前，老喜歡用他的畫取笑我。其實他不知，有一我也可以畫出來，應該不比他差太多，隻是他沒有機會看到了……所以我‘可惜坡仙不在，風情絕勝西湖’。”

    聞言，風沐昕若有所思地看向清水，似乎在思索著什。

    清水討厭這種若有似無的被算計著的感覺，偏過頭沒有細探，禮貌地對身邊的工作人員：“好了，請把《墨荷韻》給我吧。”

    清水沒再看身後的黎啟、風沐昕等人，就要去找那位老太太。

    剛巧老太太跟著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遠遠看去，清水並不掩飾臉上的笑意。

    “老太太，我拿到《墨荷韻》了。”清水笑著搖搖手的畫，邊邊遞上，此刻是她這幾來最高興的時候了，幸福、滿足、充實。

    她尊敬老太太，理解老太太，這也是她唯一能為老太太做的事。隻等老太太接受這幅畫，她就可以離開這個畫展了。

    “granda！”聲音自清水身後響起，明顯是在叫眼前的老太太。

    伸出的手僵住，定格一般。

    granda？！

    絲絲晚風偷偷地拐著彎吹到臉上，軟綿綿地躺在床上，清水直直地看著牆壁上那幅《夜荷宴》。

    足足有半麵牆大，上麵的無數荷花掩映成趣，空中皎皎明月，碧葉粉荷惹人憐惜，一夜盡綻，似有夜風拂麵，隱約可以聞到縷縷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