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忙著提水救火時，秋生站在遠處沒有動，注視著升騰的火焰，他想起了昏迷前見到的兩幅畫麵，以及畫麵中那兩處衝的火光。

    當時秋生透過那三顆石子，看到一座被搬空的義倉，看到倉內多出來的幹草、木炭和黃砂等引火之物，有人放了一把火揚長而去。

    又看到知縣府一地屍體，有丫鬟有護衛，還有一個熟人正是王大富。同樣填入幹草黃砂，然後又是一把大火。

    關於撒石子預測未來一事，秋生到現在也還沒搞清楚是怎回事，倒是聽過卜筮的法，可傳聞中卜筮不都用八卦、龜甲或是結繩什的嗎，自己撒幾顆石子怎看都太兒戲了點。更重要的是，人家江湖專門算卦的都還多是騙人為主，自己什也沒學過就突然無師自通了？此事透著股邪門勁兒。

    這個預測結果委實太過不可思議，秋生懷疑自己是昏迷後做的個夢，又或是剛剛受了驚嚇，結合眼下情況產生了幻覺，畢竟城內兩把火這不都已經齊了嗎。

    雖秋生也是將信將疑，但下興亡可以不管，義倉事大卻不容有失。秋生四下撿來石子打算再撒幾把，然而這一次像是運氣用光了，那種奇妙感覺遲遲沒有出現，反而之前淡忘的頭疼虛弱之感再次席卷而來。

    秋生無奈起身，遙望知縣府方向，不知那還會不會有一場大火。

    知縣府的火自然是著不了了，原本殺人放火的幾十人此刻都躺在了地上。

    青城這邊，臨時聚合的幾個幫派各自忙著止血救人。打鬥持續時間不長，但也死了十一人，餘者基本帶傷。麵對比己方更高的江湖高手，這戰績算是不錯了，畢竟以多欺少，受傷即退對手也不敢再追，還要趕緊應付其他人的攻勢。

    吳蠻左臂挨了一刀，傷口已經自己止住了血。這種傷放在幾年前可不算事，必須趕緊止血包紮，好幾種草藥內服兼外敷，三日之內無外邪入體方可鬆一口氣。但現在這種皮外傷已經無須過於理會，自己慢慢就會痊愈，雖不解其因但人人皆習以為常。

    吳蠻沒心思慶幸自己隻是輕傷，因為那個領他入幫的老大哥死了。

    老大哥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死因是太陽穴處中了一拳。殺他的那個黑衣人吳蠻遠遠看到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糙漢子，沒帶武器。大概都覺得他是軟柿子，大家爭相上前，隨後一圈人便被兩隻拳頭打得連連後退，直到一拳砸死第四個弟兄，這才滿身刀傷不甘的倒下。

    吳蠻任由眼角的淚水肆意流淌，隻心擦幹手上的血和汗，顫抖著拂過那張不算年輕的臉，幫他合上雙眼。這一合，老大哥就再也不能和自己一起偷看姑娘，不能指著某個字告訴自己那念“蠻”，更重要的是再也看不到自己了啊。

    吳蠻跪坐在老大哥身邊，很後悔剛剛為什沒有跟在他的身邊。

    “你你，臉上都起皺紋了，老了就在家歇著，幹嘛還跟我們年輕人出來動刀子呢，大不了我承認你膽子比我大還不成嗎。”

    “你過將來要給我兒子當幹爹的，怎能不算話呢。”

    “你還以後要做個大善人，要給下輩子積德當大官嘛，你這早下去投不到好胎的……”

    胡笳忙著處理後事安頓重傷人員，受傷輕些還方便行動的，則跟隨黃子安去了縣令府，宋祁早已死在混亂中，但王祿還沒有抓住。

    薑成沒有動，站在不遠處看著眼前一幕幕，回憶著不久前還活生生的十一張麵孔。雖然早就做好了死人的準備，並知道還有更多人將會為自己而死，但還是感到一陣莫名的哀傷。

    “慈不掌兵，善不為君，這種事我果然還是喜歡不起來。”薑成歎一口氣。

    兩處大火一處廝殺，全城驚惶，這一夜大概也隻有孩還能安穩熟睡了。

    全城百姓眼巴巴看著東方漸白，終於陸續有人敢出門查探，相互詢問昨晚發生了什大事。那三處主要事發地周圍的百姓，則擺足了姿態，開始繪聲繪色描述自己所見所聞，享受了一番受人矚目的快感。

    秋生看到周圍人漸漸多起來，這才抬腿向傾樓走去，直覺告訴他去傾樓肯定能打探到些東西，那有個消息靈通的人。

    “咦？秋你這是怎了？怎這般灰頭土臉的像個落魄乞丐啊，昨你可不是這樣的。腰上怎別了塊木板，這是……靈牌？”

    “嗯，家被燒了，現在我身上就是我全部家當。”

    “原來城東那處失火的民宅是你家，不過你看起來也不怎悲傷嘛，這不符合我對你的認知啊。”

    秋生當然不會解釋那間屋子這幾年早已被掏空了家當，而現在的自己就算靠撿錢也能蓋間新的。

    “昨晚好像發生了什大事，你應該知道些什？”

    “哦，你這個啊，縣衙黃主簿應該很快就會出麵解釋，不過我也可以先告訴你。王祿和宋祁勾結了雁門郡巨商宋氏，打算搬空義倉，在大亂前大肆積屯糧食。然後製造假象，讓人誤以為鐵拳會引入外賊燒殺搶掠，他們二人帶護衛匆忙抵抗最後葬身大火。就是這簡單。”

    “那他們成功了？”

    “算是成功一半吧，至於另一半……你可記得昨我對你過的話？”

    一番解釋下來，秋生真是動容了，連看著房子被燒都一臉淡定的他現在有些不出話來。雖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偌大一個國家覆亡肯定有些漏網之魚，但自己這隨便就碰上一個也太巧了點。

    “那我應該早些出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嘿嘿，別做夢了，所謂的亡國餘孽在西南可不止我一個，你敢保證其他地方不會碰到另一個？所以還是呆在青城吧，至少本少為人仗義對你還不錯是吧？哈哈哈哈！”

    “我覺得還是得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你一統下我再來找你討要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