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點也不想再爭什了，隻想早點帶著睿兒離開這個該死的皇宮。唯一能讓睿兒離開皇宮的隻有就藩，可惜睿兒還太小，離封王還要等上好幾年。

    不過如果大皇子先封了太子，也許睿兒就有機會封王了。她要去查查曆代皇子封王最小的年記，盡量往上靠一靠。至於她自己，她記得前朝也有皇帝未薨，妃子們隨著兒子就藩的先例吧，她自請隨兒子就藩，想來沒了她這個礙眼的電燈泡，等著將心上人接進皇宮雙宿雙棲的霍徵應該很高興，定然會同意的。

    她和睿兒去哪兒好呢？她久居京城，心中一直向往著江南的細雨微風，若睿兒的封地在江南，那是再好不過了。北方苦寒，恐怕她不大適應北方的氣候，不過若是能離開紫禁城，就算去邊塞她也願意。

    趙姝姝越想越是開心，巴不得現在就離開皇宮這個鳥籠子，眼角餘光處，霍徵的臉色卻陰沉的可怕。

    難道是覺得她方才說的話不夠真誠？

    趙姝姝發誓，她剛剛說的話絕對是出自真心，她現在和皇後一樣，無比誠懇的盼著大皇子早日登上儲君之位。可霍徵的臉色卻很難看，他定定的望著她，忽然一拳砸到床沿上。

    一聲巨響，趙姝姝吃了一驚，卻見床榻邊那紫檀雕龍登時碎了一角。霍徵眸光沉沉的望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朝殿外走去。他從前最厭惡的便是她的善妒，如今她不願再當個妒婦，他的心卻像缺了一角，空蕩蕩的。

    不知何時外頭下起了雨，雨珠兒又細又密，打在琉璃瓦上發出簌簌的聲音。夜雨濕冷，空氣中也帶著幾分寒氣，納蘭雪獨自站在窗邊，望著窗外綿密的雨絲出了會兒神。殿中已經燃起了炭火，卻依舊驅不去她麵上的蒼白。

    一想到今日白天發生的事，納蘭雪猶自撫著肚子後怕不已。她自認為在這後宮低調無比，和徐婕妤一向關係也不錯，可徐婕妤今日的舉動卻證明了一件事，懷有身孕的她仍是眾矢之的，無數隱藏在黑暗中的影子仍舊想對她下手。

    納蘭雪環抱住自己的身子，隻覺得遍體生寒。貼身宮女冰心拿了一件白狐毛的披風披在她身上，又打發人去小廚房要了一碗熱熱的薑湯來，催促納蘭雪喝下：“就算是為了肚子的小皇子，娘娘多少也要喝一點。”

    納蘭雪接過薑湯，昏暗的湯色映照著她怔忪的神情。冰心說的不錯，她懷有身孕，須得好好照顧自己。她端著薑湯慢慢的飲下去，兩行淚珠卻順著麵頰滴落下來。

    冰心慌了神，一麵取來錦帕替她擦拭著麵上的淚水，一麵小聲勸道：“娘娘是有身子的人，不能哭……若傷了腹中的小皇子可怎辦呢？”

    納蘭雪擦了擦麵上的勒痕，勉強笑了笑：“你說的是……你先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娘娘……”冰心替她近了近狐毛披風，壓低聲音道：“娘娘還是少想些事，禦醫不是說了嗎，娘娘您就是憂思過度才導致胎氣不穩的。娘娘如今懷著小皇子，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小皇子考慮。”

    “陛下待娘娘如何，娘娘心頭也是清楚的，不過是礙於……人前才對娘娘冷待些，為的也是保全娘娘。說句大不敬的，皇後現在不過是個擺設，趙貴妃，，皇上寵她為著什娘娘心知肚明，不過為了轉移旁人的注意力，好保護娘娘罷了。皇上存心讓她們鷸蚌相爭，想將高家和趙家一道擺平，待陛下處理掉高家和趙家，憑著皇上和您的情分，自然會將娘娘您立為皇後，您腹中的小皇子自然是儲君了。“

    “娘娘您的福分還在後頭呢。”冰心微笑著道。

    納蘭雪擦掉眼淚，低低笑了一笑。她那做江南巡鹽使的父親曾差人給她算過命，算命的說過她是有大福的人，將來必定貴不可言。她家中姐妹眾多，她在姐姐妹妹中原本並不起眼，隻因為這算命先生的一句話，父親從此便對她另眼相待。

    可她長成後，連續同江南總督的四公子和江南按察使的嫡長子定下婚約，兩任未婚夫卻都死於非命，大娘和嫡姐都幸災樂禍，說那算命先生是瞎了眼，將個克夫的命錯算成貴不可言，連父親都露出失望之色。納蘭雪自此心灰意冷，幹脆長住在城外碧水庵，打算青燈古佛常伴佛祖身邊，了此殘生。

    直到她在碧水庵旁救下了一個黑衣人，她本不想救他的，可念及我佛慈悲，怕他凍死在外頭的冰天雪地，終歸還是將他撿了回去。

    她給那人灌了半碗喝剩下的雞湯，又給他處理了肩上的傷口，當她用沾了水的棉帕輕輕擦去那人麵上的灰土時，才發現他是個極清俊的少年。

    她後來才知道這落難少年竟然是當今太子，納蘭雪又是高興又是失落。高興的是他終於順利回到京城，失落的是她一個小小五品官的庶女同尊貴無比的太子，一個是低落到塵埃的泥，一個高高在上仿佛天邊的雲，終究是雲泥之別，此生大約不會再見了。

    她萬萬沒想到，太子殿下竟會親自派人將她接進宮來。她永遠忘不了那日父親和大娘麵上的神情，納蘭雪欣喜若狂，她那被算命先生批為“貴不可言”的命格終於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