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共建新上海舞會,這名字又長又慫,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端了一杯香檳坐到角落的沙發上,冷眼看著靡靡音樂聲中觥籌往來、鶯歌燕舞的場景,程妙芳在心吐槽,“這一屋子裹著錦繡的禽獸,道貌岸然的妖鬼。”
——好罷,把自己也罵進去了,她好笑地揉揉脹痛的太陽穴,指尖寒涼,撫上去仿佛也緩解了幾分。
剛收到帖子時,她還楞了一下,落款的“國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特工總部”是什鬼?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就是76號的正名啊,有那點哈利波特伏地魔因為太過可怕,不敢直呼其名,而總以“那個人”代稱的意思,這個特工總部坐落在極司菲爾路76號,大家便都這稱呼,也不知什時候,連新政府甚至自己總部的人,也開始這,當然,也有可能是覺得名字太長,76號更為簡便易念也未可知。
這一場舞會雖然熱鬧,但76號凶名在外能治兒夜啼,除了日本人、親日派和新政府官員,還有一些是像自己這樣日本人覺得有拉攏價值的 “各界名流”,在這燈光鬢影之中,每個人都打扮光鮮言笑晏晏,,到底誰是想來,誰是不想來,還有誰是不想來又不敢不來?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為了壓住喉嚨的癢意,香檳入喉,她咂咂嘴,一股子澀味兒,不好喝。
若是在這引爆一顆□□怎樣?u~~~日十三軍、新政府,特別是特高課和76號大半都要交代在這了,可惜了,牽一發而動全身,偏偏不能做,妙芳百無聊賴地轉著杯中的酒,手好癢哦。
忽然看見明誠牽著一個可愛的男孩從某處走過來。按照劇情,這個正太就是梁仲春的兒子吧。
已經急瘋了的梁夫人一把抱住自己的兒子,梁仲春和明誠都已經是在辦公場合照過麵的,兩人少不得寒暄幾句。
“哦,長得一點都不像梁仲春那個歪瓜裂棗樣。”妙芳在心默默評價。
既然按照劇情,梁仲春還是會想借阿誠的力,不如由自己來牽這個線,如何?雖然這些年來未雨綢繆,做了許多安排,能更把事情掌握在手中,何樂而不為呢。
結束了短暫而禮貌的對話,明誠看到一旁的妙芳,心中一轉,便上前邀請:“程姐,來跳一曲?”
妙芳眼波流傳,微笑著伸出手:“好啊。”
手一用力,佳人入懷,明誠便眉頭一皺,嘴唇微掀:“你發燒了?”聲音微悄,入耳卻清晰。
“啊,是嗎?難怪有點暈,我還以為是喝醉了。”她輕咳幾聲,恍然大悟,“前兩日忘了帶傘,淋了點雨。”
“果然是你,”明誠低語,“上海這幾日可沒下雨。”
一個頗有戰功即將提拔的陸軍少將在蘇州火車站前深夜遇襲,隨扈和護衛車站的憲兵也死了十多人,襲擊者一人一車,行動如風,得手便退,追擊的人追出了十幾,隻發現了一輛空車,一開車門,□□爆炸,又死了一個,傷了三個,沿途搜索,也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行事之大膽,手段之高明,行動之猖狂,令日軍極為震怒,若不是事情沒發生在上海,這場標榜中日共榮的舞會都差點取消。
“噓——”妙芳比了個噤口的動作,笑得魅惑,“誠少這是擾了自己大哥的香豔局被趕出來,改行來我這兒當福爾摩斯了?”
“嘶——”明誠哭笑不得,想起方才大哥舉槍將汪曼春護在身下的畫麵,這料事如神一語中的,果然莫要得罪女人,“我隻是關心你。”
“還是去關心汪姐吧,她可是一直好奇,你們是什人呢。”她嫣然一笑,靠在明誠耳邊呢喃。
明誠苦笑:“可別把水攪得太渾了。”
“渾水摸魚,可水太渾了,一不心也被當成大魚摸了,是吧?”妙芳笑得狡黠,一本正經地胡八道,“大道無形,大巧不工,要順乎自然,順應局勢,發乎於心,心隨意動,意指臂使,才能夠下一盤不露雕琢的絕妙好棋。”
明誠憋了半晌,才:“若不是你的,我差點就信了。”
“怎話呢。”妙芳翻了個白眼,“明台能這熊,看來是家學淵源啊。”
“那程姐您必是賦異稟了。”明誠也不示弱。
……
自從潛伏任務中抽身,成為特務工作的管理者開始,南田洋子幾乎在任何場合都隻穿軍裝。新政府多數都是國黨的班底,南田在南京化名潛伏,遊走周旋於政府高官之前攫取情報的事,大家多少都還記得,大約正因為如此,她舍棄了 “女人”的柔媚,標榜起“軍人”的剛硬。
今夜,她依然是一身陸軍製服,旁人紛紛避之不及,她卻不以為杵,端一杯酒,看著宴會每個人的一舉一動。當年,她為帝國化身暗夜中拱牆鑽洞的老鼠,如今,她又化身為貓犬,抓捕破壞帝國根基的“老鼠”。
看到明誠和程妙芳兩人共舞,言談間還極為親密熟絡的樣子,南田洋子對明誠更感興趣了。
明誠有能力,有野心,現在看來,人脈也不錯。
這時,汪曼春挽著明樓的手,兩人一起進場,和周圍認識的人打著招呼。
許多人從未見過這個雖然美豔卻卻瘋狂狠辣的汪處長鳥依人,笑得如此甜蜜,兩人的關係引起了大家的諸多猜測,也有少數幾個知道明汪兩家那段恩怨的,少不得八卦嘀咕幾句。
汪曼春的目光穿過人群,正好和程妙芳一觸,她得意而又挑釁地一笑。
程妙芳一愣,回以一個無所謂的笑容,你的師哥,有本事就拿走啊。
明樓循著汪曼春的目光看去,對師妹露出個無奈寵溺的微笑,便不再看向那邊,拉著人走開了。
額……程妙芳蹙蹙眉,好吧,莫明有點戰意了。倒也不是真的很在意,就是突然被鄙視了,總覺得有點不舒服,嗯,就是這樣的……吧?
而另一邊,汪曼春十分心滿意足,自覺下了程妙芳那個討厭女人的麵子,明樓又當著她的麵,語氣嘲諷而生硬地勒令明誠去邀請南田洋子跳舞,以報南田的“知遇之恩”,仿佛是對明誠對受到南田招攬這件事瞞而不報極為不滿,起了疑心,讓她以為自己的離間計成功了。
卻沒想到這本就是兩人商量好的。
明誠期期艾艾地去了。
看到明誠來邀舞,南田有些驚訝,又有些愉悅。
南田的舞跳得不錯,明誠則顯得禮貌而疏離。
她笑得頗有意味:“阿誠先生前倨後恭,讓我很意外。”
明誠的回答巧妙而又圓滑:“沒有一成不變的事務,何況是人呢。”
“我看到你剛才和程姐跳舞了。”南田狀若無心地試探,“你們很熟?”
“你程妙芳?”明誠一笑,避重就輕,“程姐性格開朗大方,是上海淑媛中的翹楚。”
“哦?”南田步步緊逼,“你喜歡她?”
“沒有沒有,她和先生……”明誠聞言失笑,故意朝吧台那邊望了一眼,明樓和汪曼春正在那親密地聊,又看了一眼坐在另一側角落沙發上的程妙芳,表達得很隱晦,“程姐曾經在法國短暫地遊學,那時候和先生頗為親密。”
南田非常意外,這一條消息對她來是全新的。
“後來呢?”
“程姐遊學回國,便無疾而終了,”明誠彎彎嘴角,低聲,“少年慕艾,先生對汪姐到底是不同的。”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