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章  開刀

    這幾日, 嶺北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前陣子市井盛傳，文瑞王楚鳳歌護送使臣出使北胡, 以結盟誓，保邊境數十年的安寧。

    書人的本子都寫好了, 南腔北調的劇本也潤了色, 連戲班子的戲都串了兩三場, 就等著這兩個榮歸故, 就唱上一出使臣巧辯北胡王、王爺槍挑胡將軍的熱鬧戲了, 這事忽然就不了了之了。

    再過幾日, 滿嶺北的市井胡同都被一個消息驚掉了眼球：他們那久居京師未曾回來的王爺竟然回了嶺北, 甚至重傷在床, 連京城都回不去, 生怕見了風丟了命，隻得在嶺北休養生息。

    大家終於有了新的熱鬧段子, 他們又講起了舊時胡人的凶惡, 老文瑞王幾次縱橫疆場，終於殺得那些胡人服服帖帖、不敢妄動。

    如今老文瑞王才走了十幾年, 邊疆那群北胡狼便不安分起來, 大大也衝突過幾次，雖沒占得了便宜，卻也足夠令景朝丟臉的。

    聽聞這位文瑞王也是上過戰場拿過功勳的, 又有過禦前救駕的功勞, 端的是年少有為。

    可這文瑞王怎能身受重傷了呢？

    個中隱私這些平頭百姓不得而知, 但真相不知道，猜總還是能猜的嘛。

    嶺北人愛看熱鬧的性情比之京師子民絲毫不差，更因為遠離子，更少了一份顧及，什都敢猜、也什都敢。

    是以這幾的茶肆酒坊，處處都是文瑞王的流言蜚語。

    有兩個年輕人在那低低地議論：

    “這王爺為什去的北胡？”

    “不是保護使臣去嘛？”

    “那你，王爺回來了，那使臣哪去了？”

    “這誰知道啊？”

    “你傻啊？那使臣十有八九是死在北胡了，王爺一身的傷就是為他落的。咱們嶺北都是何等樣的漢子？區區傷又怎至於此？依我看啊，這王爺的傷，十有八九不在身上，而在心上啊——”

    那年輕人一句三歎，最後還帶了調子。

    另一個道：“我怎聽著這情節有點耳熟呢？這不是前些日子左家茶坊的書嘛？這也能信？”

    年輕人道：“這怎不能信？你還能找出別的理由嘛？我看就是真的……你是沒聽全本，那使臣名叫衛鶴鳴，早些年還有人編攢過他的書，取了個名字叫什生解元郎的那個，他跟王爺的關係好著呢，過命的交情。聽啊，戲園子那邊已經編好了他們兩個的故事了……”

    衛鶴鳴在間一口茶水噴出來，深深的領會到了人民群眾的想象力。

    就這幾日衛鶴鳴在嶺北處處遊走，已經聽過不下十個版本了，個個的真真兒的。

    坊間流傳最廣的便是他和衛鶴鳴舊友故交，舍生忘死。

    那博人眼球的，就幹脆將他倆定成了契兄弟，外外把他倆涮了個遍，從牡丹亭到西廂記，統統都給捏到了他倆身上。

    他們也不想想，就楚鳳歌那德行，怎會出等他高中探花之後便與他結契？

    他又怎還要呆在尚書府的房間淒淒慘慘地寫著此情可待成追憶？

    更別提他倆還要一起對著月色吟詩作對了——他不會那個，楚鳳歌更不會那個。

    據坊間還有些私下流通的龍陽畫本，將楚鳳歌化作了一個膀大腰圓的虯髯大漢，把自己畫作了戲子的柔弱模樣，內容猥褻，不堪入目。

    衛鶴鳴連看都不想去看。

    他前世的心疾都快跟著來了。

    衛鶴鳴咽下喉頭的一口老血，又叫了一壺茶，半晌仍不見有人來。

    他今日請了王府眾屬官，卻如今卻連個影子都沒見到，光聽了一肚子的故事，還都是以自己為主角的。

    他問朱厭：“現在幾時了？”

    朱厭道：“未時了。”

    “咱們定的幾時？”

    “午時。”

    衛鶴鳴百無聊賴地翹著桌子：“一個也沒來？”

    朱厭瞧了瞧左右，隻有自己和衛鶴鳴兩個：“一個也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