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受到召喚的甘容緩緩走入了衛帝的寢殿。她熟門熟路地用纖手撥開了層層深紅色輕紗製成的帷幔,見到了正閉目躺在床上的衛帝。一言不發地,隻身著衣的她柔順安靜地躺到了這個男人的身旁。
這幾個月來,自從她報複似地告訴了衛帝葉皓真是女人的真相之後,很奇怪的,這個陰晴不定、麵若春暉、心似蛇蠍的帝王非但沒有遷怒或是懲罰她,反而開始經常召見她,對她的位份也進行了擢升,使她從此成了地位尊貴的甘夫人。
在外人看來,甘容當初一下子被封美人也已是莫大的榮寵了,可沒想到衛帝冷了她一段時日後,卻又這樣快地封了她做夫人,都道甘容格外受到了衛帝的青睞和寵幸,一時間,北衛後宮中對她又羨又恨的人不在少數。
可隻有甘容自己知道,衛帝是怎看待自己的。
衛帝雖然經常召見她,卻往往不和她話,隻要她躺在自己身邊,有時是很溫柔自然的愛撫,有時隻是凝視著她若有所思,仿佛透過她在追憶著什,而更多的時候,隻是讓她躺在身邊,就很安心似的。
有時,他也會寵幸她,但舉動總是很溫柔,再也不複第一次時那樣的粗暴和可怕。而隨著時日漸長,甘容也由原來的戰戰兢兢變得慢慢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對他的憎恨似乎也有所減淡,變成了一種近乎複雜的心態。
果然,自己是太寂寞了嗎?
果然,女人在身體被剝奪後,隻要再給予溫柔的善待,就會連心也給出去嗎?
她是來自現代的女人,她本能地抗拒自己變成那樣的狀態。所以她一直竭力抵抗著對衛帝產生好感,可是,很偶爾的,她的這道防線會被擊潰。
大概有兩次吧,安睡在她身旁的衛祁做起了夢,在夢不斷發出嗚嗚的痛苦而低沉的聲音。第一次時,被驚醒的甘容睜大了雙眼,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到他難過糾結的蒼白麵容,以及他欲言又止的苦惱神色,那時的他,似乎渾身都透露出被煎熬著的痛苦。
那時她看著他等了許久,終於聽到他開口。
“皓真,別跳,水太冷!”
那一刻,她的呼吸一下子遲滯了,她寂靜而又憂傷地看著他的側臉,突然覺得有些同情他。
這個功於心計的無情帝王,總是把真心深深隱藏的專權者,也許隻有在午夜夢回、思念故人之際,才會吐露出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吧。
錯過了,才知遺憾,失去了,才知心痛。
同情之外,她也有深深的惆悵。
在這樣的故事,她隻是一個被強拉著旁觀的路人,隻能見證結局的喜悲,而她本人的感情如何,根本是無足輕重的。
可偶然也有意外。
正如今晚。
很少和她話的衛帝突然和她攀談起來。
“甘容,朕給你看一個東西。”
甘容略有些驚訝地側頭看他,隻見他表情特別平靜地從床側拿出了一張皺巴巴的通緝令。
而在通緝令上,畫著一個女人的頭像,雖然可能這紙張已經因為被多次折疊、查看,墨跡已顯得有些模糊,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畫上的人。
!她的身子迅速坐起,急速地將強烈的目光轉向衛帝,卻見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後,含笑:“你也覺得這畫極像一位故人嗎?”
“皓真她,難道沒死嗎?”甘容半是驚訝半是激動地問道。
衛帝意味不明地又掃了她一眼,卻是又閉上了眼睛:“朕也不知道。”
就在甘容不知該如何繼續詢問時,衛帝卻又自顧自地開口道:“可是據那邊的探子傳回來的消息,朕倒覺得很像是她。她原本被東燕的一個黎江邊的村莊收留了,後來那村莊後來莫名被屠殺焚毀,隻剩下她活著被帶回了禦史府,而她卻在成親那晚,殺了新郎、又毒死了一個幫派首領,然後放了一把火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除了她,朕實在想不出,會有另一個長得如此像她,卻還這樣有本事和膽量的女人,也不奇怪吧,畢竟也是做過將軍的人。”這話時,衛帝閉著眼睛,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卻聽不出是欣賞還是諷刺。
甘容聽其言觀其行,心中卻是忐忑異常,一顆心七上八下地擔憂起來。善良的皓真,竟然真的還沒死嗎?竟然還會這樣殺人嗎?聽起來她像是又經曆了許多事,不知道她可還好嗎?
隻是,因此重新又被衛帝盯上了的話,也並不是什好事啊。
她低頭俯視了躺著的衛祁一眼,心情分外複雜。
“你怕朕找回她?”衛帝卻在此時睜開了眼睛,似看穿了她的心事般,又調侃著問了一句。
“我……”甘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怕朕找回她,你從此就失去了價值嗎?”衛帝輕視地嗤笑了聲,仿佛極瞧不上她這些女人的心思似的。
甘容咬住了嘴唇,半晌沒話。
她試圖維持著僅存的自尊:“皇上想錯了,甘容從來也沒有過要和誰爭寵的念頭,一次也沒有,因為我,從來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作用。”
“你明白就好。”衛帝隻淡淡地。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