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半莘和昔梓離開了物靈閣,蘿卜苦哈哈坐在門檻上,一邊把滾圓的胡蘿卜啃的嘎響,一邊目露幽怨的送二人離去。
遊山玩水!
吃喝玩樂!
主人和昔梓!
不!帶!她!
也不知道什時候才回來!
獨守空店的蘿卜心那個苦啊,但很快在想起不久後就能回畢羅之後,這份不忿便煙消雲散了,拍拍手站起來。
小孩子,不滿來的快去的也快。
“一定要把店守好!”她握拳,腦海浮現出畢羅的廣袤草地,眼睛亮亮道,“還有花草間,隻要我乖乖照料好,主人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很滿意!”
主人一滿意,一定會盡快回畢羅!
蹬蹬蹬跑上樓去。
與此同時,踏著朦朧晨光出門的半莘和昔梓正擠著人群堵在南城門。
雞鴨鳴叫聲,人群吵鬧聲,衣料摩擦聲,扁擔籮筐撞擊聲……混在一起,顯得格外嘈雜。
熙熙攘攘的人群分做兩列,排起來彎彎曲曲的長龍,一列入城,一列出城。每日都有大量的客商小販往來期間,看管城門的兵丁細細排查著,生怕一個不留心就放入一個作亂的賊子。
天子腳下,總是格外謹慎。
按理來說,以昔梓和半莘二人一身牛逼哄哄的本事,不該受這份罪,吃這份苦……不過顯然有人喜歡體驗人間百態。半莘是個想法奇特的姑娘,她道在一方行走就該遵守一方的規矩,如今在人間凡世就該效仿凡人做事。
所以一般情況下,半莘不愛使用術法便利的,而昔梓,當然是她說什都好。
敢說不好嗎?他可再也受不起半莘的唇槍舌劍了,兩個字:害怕!
人潮湧湧,生機勃勃,整個京畿的活力都從此處由外往內的煥發出來。
“今日,進城的人忒多。”半莘用袖子壓下一個哈欠,四處打量著,在京畿呆了這些年,她還是第一次這早和凡人一起出城。
以往,不是忙著收妖一個仙法縮地成寸,就是午後慢悠悠出門踏青,哪能見過淩晨泛著青光的城門。
昔梓用手隔開她和身後擠來的人人群,一邊小心提示她注意腳下。
很快,二人順著蝸牛一樣的隊伍一一接受了兵丁的檢查,順利出了城門。
城外官道寬敞,人也不少,牛車馬車……車轆滴溜溜轉的飛快,時不時有得得的馬蹄聲打耳邊飛過。
半莘將一切盡收眼底,愉悅一些,讚道,“好一副秋日市井圖!日後倒可以讓青丘族民效仿一二。”
真以為是出來踏青的了?昔梓聞言偷偷抹汗,剛剛差點擠死他了,活了這多年,還是第一次和一群凡人搶路。
這感覺,有點累,但其實也還不錯。
“好了,既然出來了,我們就快走吧。”他說道,牽起半莘的袖子大步向前,分開人群而去。
半莘也不掙開,任他拉著走,目光落在了身前重疊的袖子上,衣袖寬大時不時被蕩起便露出其下的兩隻手——一隻昔梓的勻稱有力,一隻她的纖細白皙,放在一起格外賞心悅目。
近來,她越發喜歡這種細微的親昵。
藍天白雲,旭日東升。
俊俏的男子和貌美的女子一前一後的走著,前路寬廣,步子輕快,過往的人見了下意識把目光停駐一瞬:這般登對又好看的人兒,真是難得啊!
慢悠悠走著,等到路人稀少,昔梓才帶著半莘繞到一個偏僻小道上,路邊密密麻麻開了兩叢金黃色野菊,一朵朵拇指大小微風中顫顫。
沿著小道走,半莘幹脆興致勃勃賞起路邊野花來。
雖已初秋,但路兩旁樹多草多野花長的也好,瞧著很是喜人。更重要的是,心情好看什都好,被自己喜歡的人帶出來玩,那可不就是看什都順眼。
昔梓停下來,喚出檮杌。
檮杌就地一滾嗷的一聲變大身形,昔梓一躍而上,居高臨下對半莘伸手。
他要帶她去的地方,可不近,真靠兩條腿走,怕是猴年馬月都不成,關鍵時候,還是得上利器。
“小莘兒。”他說道,嘴角微彎顯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意,“別看了,快上來。”
沒想到,隻是帶她出一次門而已,竟會這高興,明明都幾萬歲的人,什奇珍異寶沒見過,如今卻對著幾朵野花兒笑的如此甜蜜。
再念起早幾個月的淒慘經曆,他一時都不知道該說她到底是好哄還是難哄。
他一說話,半莘就把飛揚的心情給強行按耐住,露出一個自以為平靜的表情,朝檮杌背上的他伸出手。
紅衣的女子昂著頭看他,朱唇緊抿小臉微繃,但眉梢眼角都是藏不起來的笑,男子一笑,用力一握一拉。
頃刻後,半莘便落到了檮杌寬厚的背脊上,她能感受到來自身後的男子特有的氣息,鋪天蓋地一般鑽入她的每一個毛孔。他微微俯身,雙手穿過她烏黑的垂發自身側抓住了檮杌厚實的皮毛,低聲吩咐道,“檮杌,走。”
檮杌應聲而動,四蹄生風踩著虛空而上。
流雲在身邊重疊翻湧,垂眸即可見到下方起伏綿延的山川河流,很美。
“我們到底要去哪兒?”半莘信手撈過一朵流雲,試圖用手指捏出花瓣的形狀道。
她的頭發很長,被風掠起一根根打到昔梓的臉上。他捉住不安分的頭發,笑道,“去一個你沒去過的地方。”
流雲被捏出野菊的形狀,半莘用指尖勾出細小的花絲,無語道,“我當然知道我沒去過,你就不能說一些有用的話?”
近來,小狐狸總是凶巴巴的……昔梓即使早已習慣,也忍不住再次心疼自己,他就一時糊塗(其實是居心叵測)犯了一個錯,怎感覺自此就被她拿捏的死死的了?
他說道,“好好好,我說一些有用的。不過,就怕我說了你還是覺得無用……”
半莘豎起來耳朵,道,“你說。”說了才知道有用無用。
“那個地方,我曾經獨自在哪兒呆了近十萬年……”他把紛飛的墨發一一給她理順綰了個髻,道,“不過,哪兒還沒有名字,除了我也沒有人去過……我沒想過那些,你去了後,倒是可以給它取個好聽的名字……”
說的這兒,一頓,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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