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風,很柔。
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線將二人拉近,彼此的心跳,氣息……清晰可聞。
如同星星之火,有莫名的情愫迅速在夜色中彌漫開,勢不可擋,聚沙成塔。
檮杌打了個哈欠,氣氛怎變得越來越不一樣了?
於是用鼻尖使勁嗅了嗅。
空氣中似乎有著不尋常的味道,甜甜的,軟軟的……像那個兔子妖常分給他吃的糖果蜜餞。
很快,屋子就被搭好了,並立小小的兩間,隻一人高,屋頂鋪了曬的幹幹的野草,向陽的方向開了兩個木窗。
月光鋪下,屋頂瑩白如霜。
簡陋,卻舒心。
半莘繞著新房子慢慢走,拍拍這兒看看哪兒,驚奇道,“想不到除了做飯你還會這個,以後要是落魄失了術法,我看你除了做個廚子還能做一個木匠……”
幾十萬年的光陰下來,難免有太多的時間無法打發,很多東西昔梓接觸多了,自然而然就會了。
“這有什,我會的可多了。”他隨口說道,一如既往的自得,眸子微微低垂,握著塊木頭絲毫在雕琢著什,神情專注。
屋子剛搭好,隻是一個空殼,完全是不能住人的,今夜,二人隻能在這荒野上將就一晚。
火堆挨著的地麵亦是鋪上了幹草,昔梓靠在一角火光中依稀可見利落的下頜,弧度優美。
木屋簡單,半莘很快就欣賞完畢,回到火堆,目光又被他指尖的動作吸引。
“這是什?”她說道。
昔梓笑了笑,把手上的木頭轉了一圈,下刀處隱約可見一個憨態可掬的狐狸腦袋,“喏。除了做飯修屋,我還會這個,是不是再次被我的魅力折服?”眨眨眼。
“是是是。”半莘點頭,很給麵子的豎起來右手拇指,“你真厲害!”
“那是自然。”他說道,下刀的動作越發嫻熟,狐狸腦袋上的須子被勾勒出來,栩栩如生。
這一手技藝,委實是耀眼。
半莘目不轉睛的盯著,臉上掩不住的喜愛,不用問,她都知道,這東西必然是給自己的……狐狸,可不就是她嗎。
“你還會些什?”她說道。
這個人,總是能帶給她一些意料不到的驚嚇和驚訝。上古秘術,連魔都能迷亂的迷魂散,做飯搭屋雕物……簡直像個百寶袋一樣,好像什都會什都有什都知道。
不過,上古活下來的“老”東西,絲毫又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兒,她又追問道,“對了,離舒上神是你的主人,那……那你到底活了多少年了?”
神族隕滅已有三十多萬年,昔梓的主人是離舒上神,那就說明他以前跟隨離舒上神,也就是說至少是上古時期的人……算一算,三十多萬歲?不,或許還要久遠,那不是比她爹年齡還老!
天!
半莘感覺自己的神智受到了衝擊。
她的想法都擺在臉上了,昔梓一看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亂想些什呢。”他沒好氣的說道,用木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我正想和你說這個,我沒你想象的那老……”
“老”字落了重音,顯得極為不忿。
他清了清嗓,高深莫測的道,“你知道六界之中有個神族劍使嗎?我和你說……”
“不知道。”半莘搖頭。
哎?
居然不知道?!
這不正常……好吧,她還小。
昔梓硬生生把到口的話咽了下去,半莘到底和冥王不一樣,非一界之主,對於他這種牛逼哄哄又低調異常的身份有所不知也正常的很。
畢竟,他身份特殊輩分也高,即使是知道的人也不會隨便議論。
“那個劍使就是我。”他接著說道。
半莘哦了一聲,些許疑惑。
“第一次知道,所以……你其實是劍靈?”昔邪劍的劍靈。
難怪他可以使用昔邪劍,也難怪她的回靈燈他也可以如此暢通的使用……由器入靈,隻怕這世間的武器,凡他所願皆可使用。
“是啊,我是個劍靈。”他的聲音變得恍惚,雕刻的動作開始緩慢,“我陪著離舒上神經曆過無數大大小小的戰鬥,這其中,有神有魔有妖有鬼……”
支離破碎的血肉,激蕩呼嘯的力量,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血海……初具意思,他就是在戰場上。
那個時候,他還隻是一團氣,一團沒有智慧不辨善惡的氣。
天之寶劍昔邪,飲萬千妖邪之血,屠數萬惡煞之魂,凶氣極重。
昔梓,便是那團殺戮之氣而化。
“剛開始的時候,我隻知道殺戮,隻要昔邪被拔出,隻要劍刃被抬起……我就欣喜,我喜歡那滔天的灼目的紅……血是最豔麗的花,一朵朵落到敵人的肩膀,胸口,背脊……”
出世即是漫無邊際的殺戮和望不到底的黑暗。
劍鞘,暗無天日。
劍鞘外,腥風血雨。
沒有人告訴他什是對,什是錯,什是惡,什是善。
所有的一切,都要他自己去感知,去摸索……他發現,隻有惡念席卷蠶食的地方,他才能出去,才能感受到那些淩亂卻清爽的風,熾熱卻溫暖的光,冰冷卻柔和的雨……
是一個懵懂幹淨的嬰孩,也是一個沉迷殺戮的惡魔。
不知何時,半莘悄悄握上了他輕微發顫的手,有安定靈魂的力量源源不斷從指尖流入四肢百骸。
平靜的敘述,無波的麵容。
寂寞,孤獨,暴虐,惡念,血腥,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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