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已經掛斷了，可最後吼那一嗓子的餘音還在，很粗，震得耳膜發顫，風都嚇了。苗伊抱著膝，脖子僵硬地仰著，眼前這個龐然大物皺著眉，那隻古老的諾基亞攥在他的大手像話筒那邊男人的脖子，已然掐死。從而降的煞神，風都不敢繞過他吹進來。“十幾年不見你長能耐了是吧？當我的話是耳旁風？！”夜好靜，突然顯露的惡勢力乍著白襯衣，比黑暗還強大，苗伊決定暫時先不喘氣。“告訴你那孫子是個變態，你還往上衝？！想怎著啊？”卷起的袖子手臂好粗，明明比剛才吼電話的聲音多了，可是武力值卻明晃晃的。時候看到過他打架，明明是見義勇為，可是因為一個打好幾個太彪悍，警察來的時候以為他是流氓。當時苗伊跳起來舉著拳給叔叔打抱不平，現在覺得警察叔叔簡直慧眼如炬……“這想要男人，自己好好談個戀愛不行？非看上這個陰陽怪氣的玩意兒？？”她眼睛一眨不眨，臉白白淨淨，安靜得像個白瓷瓶，看得南嘉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跟你話呢，苗一！”氣越越大，也越歪，連十多年前罵她的“苗一”都出來了。苗伊不敢再不吭聲，很努力地吸了口氣，“那個，不是的，我就是想申請房子……”“不是告訴你讓你找同學、朋友幫忙嗎？怎就非他不可了？！”“嗯，同學和朋友，我都試過了，不行。下周申請就關閉了，來不及……”“那就非要鑽這個空子？？你才多大？在遠油工作，機會難得！隻要好好努力，二十萬的差價算個p？多少人為了能進遠油腦袋都快擠破了，你倒好，人不大，膽子不，什便宜都敢占！”“我沒有不努力。畢業就進了翻譯社，工作上從沒有出過差錯。”苗伊辯解道，“領導也很公正，我不覺得會因為我想要房子閃婚就對我的專業性有什影響。”“沒有差錯就叫好嗎？”女孩不緊不慢的，聲兒始終都是一個音調，像魚缸淅淅瀝瀝的活水，澆得南嘉樹越發火大！“的時候伶俐得歡蹦亂跳的，長大怎這木頭？！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樣平庸的表現，平時看不到你，到這個時候就會被放大，你那點伎倆，你以為上司都是吃素的？！”“我……”苗伊張了下嘴，蹙了下眉，把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我隻是不想失去這次機會而已。”“你在遠油，還怕以後沒有機會？你……”“可我就想要這次的機會！”她的聲音忽然提起來，頂了一句，“我不想再等！”隨後閉上嘴巴，不再看他。唇很薄，不著意就抿出兩邊彎彎的渦，倔得跟時候一模一樣。南嘉樹看著咬了下牙，十幾年的時光一瞬間就穿梭回去，很想揉搓她的腦袋，可畢竟，不一樣了，曾經在他手貪吃巧克力豆的丫頭，長成了麵前這個長發垂肩、恬靜美麗又油鹽不進的女孩。不聽話，還不能不管！南嘉樹抬起頭，衝著黑夜無奈地籲了口氣，轉身坐在她身邊，“苗兒啊，你還，聽叔叔的話，現在真不需要考慮那多。沒有福利分房，以後也可以自己買，用不了幾年你就會覺得今為了區區二十萬結這個荒唐的婚有多可笑！”“不，不會。”三個字，回得幹脆利落，之前是沒有音調的變化，現在連情緒都沒了，冷得紮人。南嘉樹很少語重心長，唯一的做長輩經曆就是在這丫頭麵前，現在熊孩子一句刺過來，他立刻皺了眉，“怎著啊？非要嫁給那變態？？”“你尊重一下別人好嗎？人家變態，你又不是心理醫生。”“我特還用是醫生？？是個男人足夠了！”南嘉樹怒，“那孫子上來就要你搬去跟他住，錢都不要了，能憋著什好？？你怎能笨成這樣？想想以前交往過的男朋友，男人是個什東西怎能一點數都沒有？？把前男友最下流的時候再翻個幾何倍數，就特是那孫子起了色心的嘴臉！”很凶，很可怕，苗伊看著他輕輕挑了下眉，“我沒有前男友。”好，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但無力，還特堵得慌！“叔叔，我知道你是好心。”黑暗依然能看到他鐵青著臉，苗伊有點過意不去，“其實你的我都懂，我會再跟他談條件。而且，我會女子防身術。可以保護自己。”著特意停頓，“真的。”長大了，可以和他並肩而坐，隻不過，女子防身術？南嘉樹瞥一眼身邊一身棉麻布裙罩著針織衫依然顯得瘦弱的肩頭。見他沒吭聲，苗伊低頭，猶豫了一下，伸手過去心地從他手摳出手機，“你收拾好了早點休息吧，耽擱這半。”磚頭一樣的諾基亞，在他手攥得發燙，落在她的手，突兀地大。她起身，風一吹，竟然是時候那種兒童霜攙了點奶香的味道。南嘉樹一皺眉，覺得曾經自己背在肩頭的那隻蘋果馬上要被豬啃了，還是一隻變態豬，一陣犯惡心！“你給我回來！”眼看著走到門口又被叫住，黑暗苗伊咬了下唇，扭回頭。他還在花壇邊坐著，大長腿彎起擱在膝頭，“非想要那房子？”一整，事不成，事成，事又不成！苗伊現在心一團亂麻，腦子都是該怎跟劉昊解釋剛才冒出來的那個“老公”是誰，聽他又繞回去，連回答的興趣都沒有，“這是我的私事。”“我問你，是還是不是？？”“是！”“除了結婚證以外還有沒有別的要求？比如，男方如果已經有房子，你還符合條件嗎？”又來了！劉昊要她過去住明他有房子，他一定又在找這個問題。苗伊覺得一陣煩躁，“這事我自己會處理！”“問你話呢！如果男方已經有房子，還符合條件嗎？”他像根本沒聽著，依然擺著叔叔的譜，苗伊不得不壓住心頭的不耐，“是分房，其實是福利購房。指標雖然有限，不過單位申請的這幾個，我家條件最差。應該不會因為他之前有房子就取消我的資格。”南嘉樹站起身，“誰特他了？”眼看著他走過來，臉上的顏色不但恢複正常，居然還帶了笑，苗伊再也忍不住，“叔叔，十多年不見，今你就還當沒見過我，行不行？”“不行。”“你憑什！”女孩終於炸了，“你不是我叔叔！即便就是，我是成年人，你沒有權利幹涉我！是，我是鑽空子，我就是想占單位的便宜，一定想要這套房子！而且，為了能結婚套房子，兩個月我見了三十六個男人，可沒有一個合適的。下周申請就結束了，劉昊是最後的選擇，我再也沒有別的辦法！是，二十萬對你來p都不是，可對很多人都很重要！對我，尤其重要！”“行了，喊什，不就是要房子，咱要，行不？”“要什要？！”苗伊氣得咬牙，“他的條件聽起來是有些過分，可是他自己也意識到，主動提出不要最後的費用。這是個交易，我覺得跟拿錢買沒有什不同。卻被你正義地攪合了！你一通亂吼，痛快了自己的嘴，明一扭頭開著大奔走了，他不再願意做這個交易怎辦？”“我接手唄，還能怎辦。”正在氣得頭發熱，他一句話，苗伊根本沒聽明白，重重地吸了口氣，才反應，“你，你什？？”“我娶你。姑奶奶！”風大，聲音也很大。門兩邊都是堆起的雜物，燈沒開，黑漆漆的幾乎看不清什。麵前的白襯衣很近，特別顯眼，特別高大，遮著她很窩風……允許她愣了一會兒神，南嘉樹歪頭看著她，“行了吧？這下問題解決了。”剛才嚷嚷得額頭發燙，苗伊很多年不這樣了，有點冒汗，“那……你的條件是什？”“我唯二的條件就是：一，把那孫子拉黑，不許再接他的電話；二，打今兒起，不許再在上瞎踅摸男人！”“不是那個……”“嗯？”南嘉樹不解，“還有什？”“嗯……”苗伊輕輕咽了一口，“你要多少費用？”“不是五萬塊嗎？”汗涼下來，苗伊抬手抹了一下，“其實，不用麻煩你的，我可以……”“怎？”南嘉樹一挑眉，“舍不得給我五萬啊？”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嘴巴也一抿，沒吭聲。南嘉樹想笑，忍了，“行，看在以前燈泡的份兒上，三萬吧。”還是沒動靜。“兩萬。”還不抬頭，南嘉樹彎腰，對上她的眼睛，“苗一，你不會一分錢也不想出吧？”“又不是我要求的……”“合著是我求著你的是吧？”“……那好，”苗伊蹙了蹙眉，“兩萬。不過，我現在沒有。離婚的時候給你，行不行？”“我的青春損失費就這點兒？” 南嘉樹直起身，“不如不要。”她的眼睛也隨他抬起，“真的不要？”噗，他笑了，大手終於落在她腦袋上用力揉了一下。……等兩人好，已經十二點了。南嘉樹依然決定連夜趕回淩海去，苗伊跟著送到了樓下。站在車門邊，南嘉樹伸出手，苗伊乖乖地把自己的身份證放進去。“我周二一早就過來，你請假，我直接到這兒來接你。”“嗯。”周一他有會，要周二才能來跟她注冊結婚，沒收她的身份證以免她又跑去找“那孫子”。“叔叔……”在心悶了半，苗伊還是決定最後確認一下，“你真的……沒有女朋友嗎？”這怎可能？高中的時候就滿身都是桃花來的。“怎？你還想跟我弄假成真啊？”“不不不……”苗伊嚇得趕緊擺手，“我，我是怕影響你們，不好。”畢竟，是真的結婚。“算你好運，暫時空窗。”真難得。苗伊忍不住笑了，他也笑了，抬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好了，不早了，上去吧。”“嗯。”看著她上了樓，直到臥室的燈亮起，南嘉樹這才上車，往淩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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