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祐元年十月,蒙元丞相伯顏入臨安,留元帥阿術駐紮鎮江以阻淮南軍,為其護住後路。
阿術帥軍久攻揚州不下,於城外建築工事,幹脆把揚州圍起來——外麵的進不去,幹脆麵的也別想出來。
這就是阿術的性格,誰讓他不舒服,他就讓誰不自在。
處於長期圍困的揚州,很快就出現斷糧,冬,城中食物吃盡,開始有人因為外出尋食而餓死街上。
時至如今,饑荒已經侵蝕到人們的靈魂之中,很多人不想餓死,幹脆奔赴濠水自殺。
每在濠水自殺的,便有數百人,而步行死在去濠水的路上之人,則被街道旁雙眼泛紅的惡鬼分食。
李庭芝如今也是枯瘦模樣,他每最愛的兩件事一個是在城牆上看遠處的阿術大軍,還有一個就是看濠水邊自殺的眾人。
他一直在思考,人既然有赴死之心,為何不能升華成勇猛與無畏呢?與其死在水中,為何不拿著刀劍殺向敵軍呢?
這個問題深深的困擾著他,讓他在這個漫長而又冷酷的冬季堅挺的活了過來。
對他來,赴死很容易,從接受的教育讓他忠君愛國。
但是,帶著一城崇敬自己的人赴死,這壓力就要時時刻刻煎熬著他,所以這個冬,顯得格外的漫長而又冷酷。
抖抖手中的信,李庭芝枯瘦如雞爪般的手指在信上滑過。
這是益王給他寫的信,信使兩個月前到的,內容很駁雜——那個時候的趙還沒整理出什計劃。
信中提到了他們可能麵臨的慘狀,並且提到了一種叫做蔬菜大棚的在冬季種植糧食的方法。
李庭芝抱著嚐試的心態進行了種植,效果很好,隻是還沒有糧食產出。
除了這些,信中提到他推舉的夏貴,按照益王的法:夏貴製置使恐晚節不保。
初收到這封信,李庭芝覺得益王瘋了,作為一個王爺,貿然聯係守軍大將也就算了,居然還狂妄的去評價一個戰功赫赫的老將。
克洛陽的是誰?解壽春之圍的是誰?援救高郵的是誰?懷遠固守百餘日的是誰?收複壽昌、漣水軍、東海軍、海州、大敗元軍於黃州的又是誰?
夏貴的生平功績寫成竹簡,比益王還沉、還高,這樣榮譽躋身的老將軍,豈是一位閑散王爺可以評論的?
然而,隨著死守揚州時內心的煎熬越來越嚴重,隨著蔬菜大棚內的種子破土而出,他猶豫了。
夏貴老將軍也會投降?
然而夏貴老將軍投不投降他還不知道,但臨安投降了,就在前幾,是皇帝跪在臨安城前,卑躬屈膝的乞活。
想到這事,李庭芝又疑惑了,他望著眼前的濠水,望著忍不住饑餓跳入其中的揚州百姓,就是想不明白——活著就那重要?
“知州,有朝廷旨意。”身著盔甲的薑才大步走上前來,打斷了李庭芝的思索。
與李庭芝不同,薑才身材魁梧,並未因為城中缺糧而瘦弱,這是李庭芝的命令——所有糧食優先軍人。
李庭芝起身,枯瘦的身體卻隨風搖晃了一下才站住,薑才趕忙上前攙扶。
“哈哈,顯得有些老了。”李庭芝扶著薑才起身,開玩笑道。
薑才暗暗抹淚,他一日不曾餓到,知州卻一日不曾飽食。
眾人來到城牆上,隻見阿術勒馬站在一箭開外,身邊跟著一些身著宋官服的奉使。
“太後和官家,有什旨意?”李庭芝有氣無力的喊道。
“你們大宋官家已經被我們大汗封了瀛國公,你這個叫法不對。”阿術不等奉使話,自己先道。
李庭芝遠遠看了他一眼,站在城上連連擺動手筆,寬大的衣袖仿佛在掃除一隻擾人的蒼蠅。
“李庭芝,你敢辱我。”阿術怒吼,連連揮舞手中長槍,一雙鷹眼狠狠的望著城牆上的李庭芝。
李庭芝還是不回話,隻是輕揮衣袖。
“元帥,還是讓我等宣布太後旨意吧。”奉旨使道。
“宣。”阿術怒喝。
“太後旨意,蒙元仁義之軍,責令李庭芝棄城投降,不得有誤。”
旨意很短,顯然太後和瀛國公沒有什更多的話想。
“我奉詔令守城,卻沒有聽過奉詔令投降的,你回去吧,再向前,便射殺你。”李庭芝在城上回道。
薑才在一旁拿出弓箭,隻要奉旨使上前一步,就行射殺。
“元帥,逆賊不聽詔書。”奉旨使道。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