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泥土星子,在正陽門啟淵與啟泓兄弟二人表演以後,依舊沒落幹淨,知直到毓恩陪著韓王,前往太廟祭奠先帝啟的時候,毓恩接連喝了幾碗茶水,這才總算把那土全部咽進肚子了。
一邊的啟泓,偏著腦袋,看著這個胡須花白的老者,這個在幾日前進京的時候,親自迎接自己的老者。
記得葉廣文曾經和啟泓過,毓恩在朝,位高權重,先帝啟在位時,神身兼數十個大官職。
給這一位當朝重臣,在郊外遠迎,足可見其對自己的重視,尤其是在進進京的一路上,可謂是關懷備至,怎看雲對自己都有幾分……籠絡也也好,巴結也罷,無論哪個,都不至於是如今白刃相向的地步。
那究竟是哪出了問題呢?
啟泓打量著毓恩半晌,始終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以至於毓恩自己都給啟泓盯得不是滋味,主動湊過來問道:“王爺,老臣怎了?”
啟泓依舊沒有回答,隻緊緊盯著毓恩的那雙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在盯著那雙漆黑的眼睛的時候,啟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啟鎧。
是的,啟鎧,齊太祖啟釗的弟弟,後來繼承大統的齊太宗。
印象,啟鎧的眼睛,應該是閃著熠熠光彩的,如同最純潔幹淨的寶石,緊緊盯著自己的哥哥啟釗。
啟釗也很是享受被啟鎧用一種崇拜,羨慕的眼神打量著。
而這一打量,打量了有多久?
幾年?
十幾年?
幾十年?
……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不,不,不能是不知道,更準確地是,沒在意。
是的,沒在意。
不知道,是打從一開始便沒有意識到那個事物的存在。
而沒有在意,是打一開始就知道,但,自己卻忽視了。
很可笑的是,沒有在意的,往往是最為重要的東西。
例如,空氣。
例如,水。
例如,健康的身體。
例如,啟鎧的眼神。
……
“很多東西,直到失去了,才知道重要。”
一頭花白頭發的顧惜川拿著草料,喂著自己的毛驢,猛地一拍大腿。
“剛那話真的太經典了!”
是啊,確實太經典了。
以至於啟釗看到位列朝班,與任安之並列而立的啟鎧的眼神時,想起的便是顧惜川的這話。
那是一雙漆黑的眼睛,漆黑漆黑的,那漆黑,即便周圍的五彩斑斕,依舊無法映入那黑暗分毫,反而被全部浸染成一片漆黑,即便是剛剛出生,真爛漫的嬰兒,還是無法讓那眼眸漾起絲毫的漣漪,仿佛那漆黑,愈發沉重了。
“鎧,你讀書比朕多,不如你給你侄子想個名兒好了。”
啟鎧躬身行禮。
“陛下愧煞臣弟了,為皇子起名這等大事,還是由陛下決斷才是。”
“你可以給朕參詳參詳。”
啟鎧略一沉吟,道:“《三字經》有句,經既明,方讀子。不如叫既明好了,了解通曉經典之意。”
“這倒是不錯。”
“《詩經烝民》有雲,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不知王爺這既明所含明哲保身之意,又當何解?”
任安之話音剛落,啟鎧已經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還是馮相博聞廣記,臣弟才疏學淺,萬萬沒有想到這個。”
那一跪,啟釗看得心頭咯一下,明明自己什都沒,更沒往那方麵去想,啟鎧怎會這大的反應?
再怎,自己與啟鎧,也是親兄弟啊,什時候需要如是心翼翼了?
反倒是一旁的任安之,很是滿意地點頭,看著啟鎧誠惶誠恐的樣子。
任安之的想法,啟釗不是不明白,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和啟釗過,無二日,哪怕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有道是君臣有別。
這算是任安之為啟釗好吧。
可是,啟釗對任安之的這話,完全聽不進去。
又如何能聽進去呢?
跪在自己麵前的,可是啟鎧,自己的親弟弟啊,那個總是和跟屁蟲一般,跟在自己身後的親弟弟啊,哪怕他的眼神,再也不是和以前一樣神采奕奕,哪怕化為了一片漆黑,但,他都是自己血濃於水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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