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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玉看著謝軒微妙的表情變化，此刻連玉的心已經明白大半了。

    謝軒無辜被劫，又在山洞被關押數月，期間是否受過非人的折磨，都不得而知。

    所以，他裝瘋賣傻以求自保，以他的智商和當年混世魔王的做派，是完全可能的。

    但，即使是發現了謝軒的秘密，連玉也並不打算先告訴盧應麟，一切都在她心裝著。

    她得先有八九分把握，才能告訴他，一來避免幹擾他的思路，二來倘若謝軒真如盧應麟所說“故人”不“故”，她應該怎辦，怎做才是損失最少的，她得想好。

    是大義滅親地將他交出去，讓盧應麟將他殺了以絕後患呢？

    還是先對盧應麟隱瞞，自己慢慢地改造他，把他慢慢地改造“回來”？

    連玉想，假如謝軒真的變了，她會怎樣？直接放棄嗎？不會。

    她一定要查清他為什會變。依照他素日放蕩不羈的叛逆個性，這世上，應該是沒什東西可以輕易讓他“變”。

    就憑借他敢公然與全族人為敵，也要將她從宗祠救出去，就憑他抱著她尋遍全城為她找最好的醫館、最好的醫生為她療傷。

    她一定要找到他蛻變的症結所在，然後對症下藥，沒準就能把從前那個謝軒找回來。

    連玉將謝軒扶到一個僻靜處坐起來，她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謝軒。

    她暗暗想，假如他的癡傻是裝的，那她就一直盯著他，熬鷹一般盯著他，她就不相信，他能一直這裝下去，絲毫不留破綻。

    可是，假如他萬一真的癡傻了呢？嘿，假如真的癡傻了，那她就把這個癡傻的謝軒帶走，帶他回他的孟州老家，交給他的父母，反正，她是不會要一個癡傻子的。

    憑什？憑什她連玉就得當個接盤俠？

    這不是她無情，就憑當初他用言語侮辱自己，扔下自己和李遊一走了之，就憑他父母欲致她於死地，他和他家人，就不配再次擁有她。

    況且，從前的恩，她也和李文臣一起費周折進金鑾殿，不惜逆龍鱗地為他求過皇上，算是兩清了，早已兩清了，誰也不再欠誰什了。

    她連玉，這輩子絕不會再當軟柿子，決不當什傻不愣登的接盤俠。她可不是什蠟燭，把自己燃燒殆盡，照亮別人。

    這後半生，她就當個自由自在的閑散人，哪兒涼快就去哪兒呆去。絕不會再進他謝家，當個憋憋屈屈的小媳婦。

    再退一萬步，孟州還有個癡情的柳含煙正在癡癡地等他。假如柳含煙不嫌棄他癡傻，那，她連玉，便不能奪人所愛。

    假如柳含煙嫌棄他癡傻，那連玉更不能接盤。憑什連青樓女子都不想要的人，她連玉，清清白白女兒身，反而要不明不白地接收下來？

    而且，此刻，她與他的父母之間，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橫亙在她和謝軒之間的鴻溝，今生是不可能填平了。

    雖然，自己容貌是改變了，也許他父母是認不出來了，但，自己能將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嗎？自己能忘掉往昔的仇恨嗎？她連玉，可以放下仇恨，但，要忘記過往，絕不可能！

    因為，在連玉看來，忘記過去，意味著背叛，是對那個受過太多苦楚，發誓絕不會走回頭路的自己的背叛。

    連玉想，自己的擔心應該是多餘的，即便謝軒是癡了，是傻了，柳含煙一定在等著他。

    因為，她知道，柳含煙雖然是青樓女子，但她從來在意的，都不是這個男人的錢財，也不是他的家世。

    她明白，柳含煙傾慕的是他的風流倜儻，傾慕他的滿腹的才學，愛慕的是他放浪不羈和不同流俗，以及留戀他待她與其他粗魯的恩客那一點點不同。

    至少，他會用手攬著她的肩，讓她枕著他的胳膊，倆人有一塔沒一塔地說著些閑話。

    說著這些閑話的時候，柳含煙會陷入一種恍惚，她有時候會掐自己的手背，以確定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和那些恩客不同的是，謝軒從來都不會在完事後，扔下一錠銀子，就迫不及待地提褲子走人。

    在柳含煙眾多的恩客之中，謝軒，是她唯一投入了感情的男人，而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逢迎。

    她能感受得到的，她的身體，是無法說謊的。

    風和日暖的日子，他會邀他作陪，包一艘畫舫遊湖，兩人在船頭飲茶，兩杯清亮的白茶，盛在白瓷盞中，淡淡的清香直撲入鼻。

    他斜臥在榻上，一手撐著軟墊，一手握著茶杯，慵懶地聽著柳含煙撫琴。

    柔柳絲絲弄碧，垂在湖麵上，像女子散開一頭青絲，輕輕地拂著湖麵。

    微微的風吹過，湖麵泛起漣漪，一圈圈地向外蕩漾開去。

    柳含煙邊撫琴，邊唱曲謝軒為她譜的曲子《蘭陵王》

    柳陰直，煙絲絲弄碧。

    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