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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轎夫就來了，轎子停在巷子中央。

    陶夫人和蘇妙觀早早起床，正在寺廟中等候著。

    陶夫人帶著幾分關切地問：“蘇姑娘，昨晚是一宿未眠吧？一會兒你在轎子中眯上一會兒。”

    蘇妙觀的眼睛有些紅腫，她微微地點點頭，雖然是一宿未眠，但在她心中卻和從前無數個夜晚，是永遠不一樣了。

    像什呢？像是回光返照，對，一段往事的回光返照，此後，這段往事，永遠地死去了。

    轎子拐進一條寬闊的青石板大街，模模糊糊之中，蘇妙觀聽見陶夫人在轎子外喊道：“蘇姑娘，醒了嗎？到了！”

    蘇妙觀揉揉惺忪的眼睛，看見一座高大的漢白玉牌坊建築。

    那牌坊中央，用遒勁的楷書寫著四個藍底金字：滬江貢院。

    不知道為何，蘇妙觀看著這四個字，眼睛有些發澀，喉嚨感覺幾分幹澀。

    陶夫人指著“滬江貢院”四個大字對蘇妙觀道：“蘇姑娘，您看看那四個字……”

    蘇妙觀抬頭看那以浮雕的方式刻在牌坊中央的四個字，那字遒勁而飄逸，尤其‘貢’字最後的收筆，瀟灑有力，蘇妙觀看著十分眼熟。

    陶夫人微笑地對蘇妙觀說：“蘇姑娘，您可知道，這四個字，是誰題的嗎？”

    蘇妙觀有些詫異地看著陶夫人，搖搖頭道：“請陶夫人不吝賜教！”

    陶夫人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凝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那是令尊蘇宰相題的，那時，他在滬江任巡撫……”

    蘇妙觀聽得陶夫人的話，旋即將目光死死地釘在那“滬江貢院”四個字上，心一直在念叨：“果真……果真是爹爹題的？”

    陶夫人點點頭道：“令尊在滬江任巡撫時，據說，曾拿出自己的俸祿，支助過許多家境貧寒住不起客棧的生員……這些人，一直記得令尊當年的扶助之恩。所以，每每朝廷要剿滅青蓮幫時，這些人總會聯名上書，竭力為青蓮幫說話，皆道青蓮幫與民秋毫無所犯，不過是一個修行修身的團體，並不曾殺人越貨，與其他的匪徒是截然不同的。”

    蘇妙觀眼睛望向那巍峨的建築群，不由得浮想聯翩，因為它與父親的關聯，蘇妙觀突然有了一種特別可親的感覺。

    她甚至感覺，這一定會留著父親的氣息，父親的手摸過哪個柱子？哪麵牆？他的雙足，走過那棵樹，踩過那棵草……沒多少人能記得了，但蘇妙觀覺得，這些柱子，這些牆，這些樹木，這些草，它們一定深深地記得。

    陶夫人見蘇妙觀陷入沉思，心中自然是竊喜的，於是道：“不知姑娘有無聽說過去年滬江的科場弊案？”

    蘇妙觀點點頭道：“聽人講過，隻知道大略，副主考顧雲麓大人死了……後來聽說，寧陽候也派來調查此事，梅雲笙大人也因為此事，被貶去了廣西……”

    陶夫人看著蘇妙觀，暗想，這蘇妙觀雖然久居深山，然而，這滬江省城發生的事情，她倒是一清二楚，可見，這城內一定有她們的據點和眼線。

    陶夫人微笑道：“這事想起來，陶大人還心有餘悸，差一點，他可能連腦袋都保不住……多虧了梅大人，臨危不亂，急中生智，力挽狂瀾，這才平息了一場血雨腥風。不容易啊……”

    蘇妙觀看著陶夫人，知道她是在擔心陶英，她暗想，這陶夫人跟自己講這一番話是何意？

    大概，還是在勸誡自己吧？想讓自己從此洗手不幹，解散青蓮幫，從此讓陶大人這總督當得高枕無憂吧？

    蘇妙觀帶著一絲悲憫地看著陶夫人：何止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憐天下女人心啊。

    想到這陶夫人為陶英如此周祥地計劃，蘇妙觀的內心中生出幾分感慨。

    暗想這陶夫人帶自己來滬江貢院的本意，大概是想讓父親昔日的尊榮，來勸解自己勿要給父親抹黑，勿要將父親的一世英名，毀滅殆盡。

    朝廷給某犯者之罪是，誅滅九族，假如親人皆已死去，那，極有可能，是戳棺剖屍，甚至是挫骨揚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