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眼看見這種就和犯罪現場沒差別的後院時，江思齊都忘了他站了半晚上、酸軟得快斷掉的腿：“……搞什鬼？”

    其他人的表情比他好不了多少。

    這時候，剛蒙蒙亮，整個院子都浸在一種虛無縹緲的水霧，好像真的身處江南水鄉。風沙止了，安謐寂靜，卻反襯眼前這一幕更加陰森可怖。

    和靳勝一起毫無所覺地睡到亮、直至被踉蹌撲到他身上的江思齊驚醒的蘇由，這會兒臉上已經轉過了好幾個表情。先是目瞪口呆，然後是汗毛倒豎，最後則是若有所思。“為什這沒有人？”

    靳勝差點跳起來。“你還想要有人？”有什人啊，死的屍體，活的鬼？無論哪個，他都不想要！

    這話茬不如不接，杜英隻當沒聽見。“看起來還挺明顯的，”他低聲分析，“先是喝醉了，然後……”

    “酒後亂性？”江思齊下意識道。

    四個人麵麵相覷。

    實話，這事實還挺明顯的，用不了多少推理能力。但問題在於……

    “誰喝醉了？”靳勝狐疑道。“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是主動還是被……”他這話沒下去，因為被暴力對待的床榻已經暗示了某個走向。“好吧，看起來是強迫了。”他攤手，“誰和誰？”

    四個人繼續麵麵相覷。他們現在知道蘇由沒有人的關鍵了——難道他們能從空氣讀出這曾經有誰來過嗎？

    “四處找找。”蘇由一錘定音。

    於是，除了必須靠著什東西才能站穩的江思齊外，其他三人開始在房間挑挑揀揀。剛才他們翻遍整個莊子都沒看見嬴齊，而一個皇帝、就算變成鬼也不可能躲在角落嚇唬人，所以大家都沒什擔心的。

    但是，有些時候，還是有點要擔心的東西比較好——

    “什都沒有。”杜英從一扇斜開的矮櫃後麵探出頭來，滿臉疑惑。“都是莊子本來有的東西，年代倒是和戰國對得上。”

    他們四個，對辨認曆史古物最拿手的人無疑是杜英。現在他這，其他三人也不再把自己的腦力浪費在這上頭了。

    “也不是全部。”靳勝從腳邊橫臥的黑底金漆描梅瓶邊直起身，用頭點了點床榻的方向。“還有那。”

    一陣沉默。床榻本身沒有問題，但假如那上麵有數千年曆史的撕裂衣物上血跡汙濁新鮮得如同剛剛發生，想也沒人願意太靠近它。

    “搞不好可以試試滴血驗親，”蘇由突然打破了這種寂靜，“不是我的，就是齊的，八成能對上號。”

    其他三人先是震驚，然後在看到蘇由臉上輕鬆笑意的時候，就知道這人其實並不真的在指他自己和江思齊，額上不由齊刷刷落下一排黑線。

    “咱靠點譜成嗎？”在此方麵最有發言權的江思齊瞪了蘇由一眼。滴血驗親什的是古人的法，一點也不靠譜！“我和你都是a型血，能驗出個什來啊？”

    然而蘇由一點也不在意。“那不就行了？”他聳肩，“既然如此，就明這能給我們的提示就那點。”他望了望外麵初升的朝陽，“還有勉強睡了一晚上好覺？”

    不提還好，一提江思齊就覺得自己的兩條腿簡直不是自己的了。誰有他倒黴，硬生生站了四五個時？

    就算平時最愛和江思齊唱反調的靳勝，在看到江思齊不得不倚在門邊上不讓自己滑下去時，也不由得心生憐憫。“得得，看你可憐的，哥扶你再去休息會兒！”

    “你什時候是我哥了？”江思齊把眼睛一瞪。他哥就是蘇由、隻有蘇由，靳勝這家夥多大臉！

    但顯然，靳勝比江思齊年長那幾歲，都長到臉皮上去了，厚得很。江思齊的反對從他左耳朵進去，又從右耳朵出來，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這沒下腳的地兒，”他一邊一邊帶起江思齊一隻胳膊，“我看你還是在外麵看看風景吧！”

    江思齊嘴上自然不肯老實。但奈何他腿腳現在確實不得勁兒，休息是必須的。

    看著兩人的背影，杜英好笑地搖了搖頭。“到底是嘴皮子厲害。”

    這言下之意，就是，無論江思齊還是靳勝，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蘇由也笑了。“誰不是？我就不明白，他們怎能吵這多年……噢，可能這錯在我！”他拍了拍腦袋。

    蘇由向來直腸子，沒什彎彎繞的心思，感情反應也總是慢半拍。杜英早就看出了這點，此時就不再提。但他也覺得，有些時候，蘇由又會顯出與這種性格不同的地方——比，剛才一開始，蘇由就問到了人這個點子上。

    大智若愚？

    杜英不太確定。但他不覺得這是個問題。甚至，蘇由真是這樣的性格，那對他們就會更有利。所以，他主動把話題轉了個方向。“這事你怎看？”

    “我怎看？”蘇由重複了一遍。那刺目的鮮血似乎吸引住了他全部的注意，以至於他話的時候並不朝向杜英，而是略微垂頭。“我不知道。”

    杜英覺得，他似乎聽到了這笑幹巴巴的意味。或者，更接近於沉重的苦笑。“光看也看不出什來，”他勸道，“齊的腿要恢複，得休息好一陣子，你也再休息一下吧？”

    於是，四人重新回到了大廳。蘇由接過了照顧江思齊的重任，因為靳勝和江思齊相處隻能鬧得雞飛狗跳。但蘇由接手，同時代表著其他兩人會被他們的秀恩愛閃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