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沈家如今的地位來看，想要置身事外，作壁上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明朗雖然早已退了下來，可在軍中還有不少老人，那大的攤子，擺在那些奪嫡的皇子們麵前，就是一塊美味的大餅，誰都想來咬上一口。沈明朗正是深知這一點，這多年一直深居簡出，醉心山水，甚少插手朝堂之事。

    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

    沈陌言覺得自己的頭疼得一抽一抽的，她揉了揉緊皺起來的眉心，“這多年，皇上光大病傳出來的就有三次，更不必那些傷痛了，這下去，我們家的門檻都得被踏破了。”還有一句話，她沒敢出口。

    與其每提心吊膽，擔心皇上什時候駕崩，下大亂，倒不如，現在就詛咒他死了得了。已經落下來的刀，就算造成了傷害，總好過成懸在人頭頂上的刀，永遠不知道什時候會致命一擊。

    不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她無論如何也不敢宣之於口，隻能在心默默想想罷了。

    許是兄妹之間心有靈犀，沈亦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臉上就帶了幾分不耐煩：“也不知道還能熬多久，是被豬油蒙了心，還是老糊塗了？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大事的！”沒有指名是誰，可這樣的話，也就隻能私下而已。

    “隻怕那些禦史們比我們更急。”沈陌言強顏歡笑，安撫漸漸焦躁起來的沈亦：“他們可是要青史留名的人，怕是不久的將來，還有得鬧呢！”“那倒也是。”沈亦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太過糾結，笑了起來，“等雪停了，我們出去走走。”

    他的出去走走，多半是去街上逛一逛。

    之前大家都擔憂沈陌言的安危，不肯讓她出去拋頭露麵，如今沈亦來了，再沒有人有異議了吧？

    “好！”沈陌言答應的很爽快，“我聽廣陵街一年四季都很熱鬧，連冬的時候，街上都行人不止，川流不息。”沈亦也生出幾分向往之意來，想著詩寫著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更是迫不及待，“我看也不用等雪停了，冒雪出行，也別有一番味道。”

    “不錯，江南的雪纏綿溫柔，刮在人身上也不覺得疼。況且成日呆在屋子，身上寒浸浸的，出去走走，也能暖和起來。”沈陌言早已為他找好了理由，“外麵的梅花也開得正好，到時候折幾支帶回來插上。”

    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扯著不著調的理由，就這樣將明日出行的主意定了下來。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還未亮，沈陌言就醒了。雖然門窗掩得嚴嚴實實，可見窗上光輝奪目，隻當晴了，慌忙爬起來梳洗。等到她出了內室時，從廳堂的窗外望去，隻見院子厚厚的大雪，有一尺多厚，色蒼黃如同黃昏一般。

    沈亦已精神奕奕的從外頭奔了進來，抖了抖鬥篷上的雪花，自顧自的坐了下來，拿著包子就往嘴塞，“原以為日光已出，想著今日是個好氣，誰知道竟然是雪光。”他披著雪白狐狸皮的大氅，明明一副大家貴公子的氣度，偏偏翹著腿，吃相也不十分文雅，看著沈陌言樂的笑，“我看你也是急了，這頭上光禿禿的，也不知道戴些珠翠。”

    沈陌言橫了他一眼，接過丫鬟遞上來的帕子，細細擦拭著手指，而後站了起來，罩了一件大紅羽縐麵白狐狸的鶴氅，頭上又戴了一頂挖雲鵝黃片今大紅猩猩氈昭君套。她甚少穿這樣鮮豔的顏色，沈亦一時竟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