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禽獸！”夏言聲音壓得低低的，粉唇被她咬得現出幾分血色。

    蕭與非低垂著眸子，沒有回應夏言的話，反而道：“時將正午，你再不回去，恐生變故。”

    夏言凝望著那在地上翻滾，以致傷口沾上許多髒汙，愈發顯得可怖的人，微微偏頭，並未理會蕭與非的話。

    這讓她如何走得開？又如何忍心走開？

    誠然，她現在回去的話，白大人不會發現衙門深處的院丟了一個人，可在她回去的這段時間，這些人又會受到怎樣的苦楚？她不敢想。

    腳下仿佛生了根，踟躕著，就是不肯離去。

    “阿言，你真的不適合做捕快。”

    蕭與非舊話重提，夏言忍不住抬頭，眸子有著濃濃的脆弱。

    “就算不適合，我也要繼續做下去。為了我心中的公義；為了，晚上不至輾轉難眠；也為了，這，”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不至不安。”

    蕭與非眸沉似水：“可你這樣的話，置柳大人於何地？你不我也知道，你留在高威縣縣衙，怕是為了阻止白大人對柳大人借機發難吧？但你現如今的模樣，敢自己無愧於冒著官帽不保，也要讓我來營救於你的柳大人？”

    夏言垂眸，她知道蕭與非得沒錯，可……

    “蕭大哥，你要我如何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仍在水深火熱之中，自己卻不聞不問啊？”

    她纖白的雙手輕輕覆於麵上，兩行清淚自指縫間緩緩流淌。

    蕭與非的心，好似被琴弦撥弄了一下。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右手，想擦掉那礙眼的清透液體。

    卻在伸到一半的時候，轉而虛握成拳。

    “阿言，你在這兒，又能做些什呢？青白日的，光憑你我二人，要怎在這高牆深院內，毫發無傷地救出這許多虛弱之人？僅你我此刻所見，怕就已有七八十人。那沒看到的呢？是否還有更多人？一時衝動並非智舉，若不從長計議，怕是一個人都很難從這救出去。”

    不別的，光是守門之人就有十幾個之多，再加上那些拿著長鞭不時呼喝的人，恐怕這管事的就少有上百人。

    夏言將雙手從透白的臉兒上移開，露出紅若兔子的一雙眸子，那雙眸子，帶著決然與堅定的目光。

    她拽了拽蕭與非的衣袖，用口型了個“走”字。

    蕭大哥得對，她這一時衝動的憐憫，未必對救出這些人有什幫助，更有可能將他們推入愈加萬劫不複的深淵。

    還不如先回去，從長計議一番，畢竟在高威縣境內，隻有他們兩個人。

    蕭與非唇角微彎，輕攬夏言纖腰，就要縱身躍出這道高深院牆。

    可一道淒厲悲鳴此時恰巧出現，懷中之人一個錯步旋身，脫離了他的桎梏，讓蕭與非陡然生出股悵然若失之感。

    “爺爺！”

    稚嫩而慘然的一聲喚，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生生止住了夏言好不容易下定的離開決心。

    她抬眸往聲源處看去，一個瘦得仿佛骨架般的老者，佝僂著腰，倒在地上。

    而他身畔不遠處，是一輛有些散架的土車，和十來塊或大或的石塊。

    有些石塊，甚至壓到了他的身上。

    一名渾身髒汙的幹瘦孩童，伸出細若蘆柴棒的胳膊，輕輕推著地上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