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妙曲寄旖舞,毒言惡語遭熱茶。
仁平四年的重陽宴,規模空前。熱鬧非凡。
受邀者除了王室宗親、諸位和白、各大貴族,甚至包括了五品以上的各級朝官,以及家眷。於是九月初九重陽日,蓮池西畔香衣羅織。彩袖翩飛。絲竹繞耳不斷,宮女穿梭不休,一派歌舞升騰。滿目紫嫣紅。
宴廳設在紫宸殿,正對蓮池,飛簷攢頂。朱檀雕梁。寬敞的大廳可容千人,當中鋪著柔軟的紅氈,從階前一直沿升至正北的金座下方。
紅氈上。數十名舞女衣帶翩翩。隨著絲竹之聲踏樂而舞。身著紅衣手捧金菊,轉腰時彩帛曼妙。回眸處風情萬種,舞袖抬足間。幽香暗揚,輕旋飛躍時,豔溢明展。
洛伊看得入了神。一時間竟然沒有聽清毗曇的話。
“夫人,龍春公在敬我們酒呢。”毗曇又了一遍,用胳膊肘輕蹭了一下洛伊的手臂。
方才回過神來,接過酒時才覺得驚訝,龍春這是怎了?居然改了脾氣,敬起毗曇酒來。
一看龍春,笑得雖然有些僵硬,可全無戾氣,果真是心甘情願地敬酒來了。洛伊心下暗疑,麵上卻是不顯,衝龍春與靛秋一笑,微抿了一口杯中的桂花醇。
今日這場重陽宴,全沒有以往宮宴的嚴肅氣氛,除了坐在金露台上的王室宗親們談笑風聲,底下貴族官吏們也是自得其樂,當然,再怎和諧,也不會像府中私宴時,猜拳賭酒那般鬧騰。
除了王室宗親們攜眷共坐,貴族官吏們還是男、女分席的,男賓在左,女賓在右,中間隔著紅氈。
洛伊放眼一望,想在女賓中尋找流雲,看了半響也沒瞧見,卻接收到兩道恨恨的目光,來自於因為這場宮廷盛宴,才解除了禁足的紫秋,她似乎也感覺到了洛伊的目光,輕哼一聲,挑釁一般地揚了揚下巴。
洛伊收回了目光,笑著問側對麵的寶良:“文明還好吧,她的產期是什時候?”
寶良依然是溫和一笑,畢恭畢敬地回答:“就在這兩日了,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國公夫人放心。”
正首金坐上的女王衝瘐信舉杯:“這次能將保住奪泗,取回奔城,瘐信當居首功。”
一時之間,王室諸人都朝瘐信紛紛舉杯,坐在近處的和白們聽了,也跟著舉杯相敬。
瘐信謝了恩,飲盡了杯中的清酒,方才道:“要奪泗,若非毗曇解困,隻怕早已不保。”
毗曇還未開口,不想卻引來了龍春的附和:“就連平定叛亂,也多虧了毗曇的良計,我這次算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洛伊更加驚奇,原以為龍春隻是做做樣子,沒想到他還果真五體投地了。
靛秋湊過身來,在洛伊耳畔輕語:“弟妹也覺得詫異吧,我都不敢相信,沒想到夫君會對興國公改觀。”
“如此甚好,總比他們一見麵,就吹胡子瞪眼要強。”洛伊笑道。
上首女王又問:“原花的傷勢可大好了,聽你負了傷,孤甚為憂心。”
洛伊忙答:“有勞陛下牽掛,已經沒有大礙了。”
太後與女王並坐首席,聽了這話淡淡掃了洛伊一眼,不鹹不淡地了句:“陛下也是,原花終究是女兒身,怎舍得讓她去冒險?”
此話一,眾人竟然都搭不上腔,女王也有幾分尷尬,無奈地衝洛伊一笑。
萬明夫人見氣氛有些僵持,忙舉杯敬太後:“娘娘關心原花,是一片慈心,不過陛下以國事為重,也並非不心疼原花,臣妾若不是老了,也想帶兵上陣呢,可惜時不與我。”
一旁的勝曼聽了這話,也微笑著附和:“夫人得是,母後就別怪陛下了。”
洛伊聽見毗曇似乎輕哼一聲,詢問般地側眸,卻見他垂眸端坐,神情淡然。
太後似乎也並不想在席上繼續這個話題,點了點頭,又將目光關注在瘐信身旁的婉櫻身上,這才有了笑容:“瘐信,你可別隻顧著自己盡興,多照顧著點你媳婦。”
自從乙祭被流放,婉櫻失去了娘家的支持,生活在膽顫心驚之中,今來赴宮宴,雖然也穿得花團錦簇,但言談舉止都拘束得很,整個人都籠罩在惶恐不安中,就連頰上厚厚的胭紅,都無法掩飾她蒼白的雙靨。
聽見太後提到她,婉櫻更是受了驚嚇一般,險些將銀著拂在地上。
萬明夫人看在眼,似乎有微不滿,幹脆調開了目光。
重陽宴一般要持續申時,不過午時未盡,太後就稱身子乏了,率先離席,勝曼也陪著去了純陽殿,過了不久,太後又讓女官傳來懿旨,是太後嫌悶,想讓外命婦們去榮華堂飲茶賞菊,這當然不是讓所有外命婦都去,除了宗親們,還有和白女眷,以及一些貴族女眷。
“你別去了,就在這兒坐著,誰知道太後又想幹嘛?”毗曇皺著眉,聲地勸阻洛伊。
洛伊一笑:“這是太後的懿旨,我怎能違背,你就別*心了。”
她未必不知太後一心想要找碴,不過對於洛伊來,要正麵怦擊那些流言蜚語,這也是個合適的機會,橫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更何況她本來也有安排。
因著玲阿也來赴宴,她自然在受邀榮華堂之列,流雲也就跟著一起去了。
榮華堂前,有整整五圃秋菊,正當盛放時候,燦爛的有金繡沉香,華貴的如紫珠蟠龍,雅致的數水月流霞,綺麗得當湘妃晚妝,赤橙黃紫爭先竟放,一路行來,讓人目不接。
菊圃之間,有石亭若幹,又搭著遮陽竹榭,在其中設案飲茶,既不怕炙陽酷烈,又可觀秋菊燦爛,自然怡情,實乃樂事,當然,如果沒人有意挑起風波的話。
當洛伊與玲阿、流雲並萬明夫人、靛秋等人到榮華堂前之時,一些貴婦們已經在石亭或竹榭之中分別落坐,而延榮太後正在當中的一方竹榭之中,與幾個貴婦、貴女親熱地著話。
一見洛伊等人要行叩首禮,太後忙擺手道:“哀家一時來了興致,倒是擾了你們興致,快別拘著那些禮數了,都過來坐。”
宮女們忙引著眾人入座,擺下茶案,奉上香茶。
洛伊看了一眼太後身邊的年輕女子,仿若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一襲櫻花色的大袖紗衣,衣襟處用繡著淺紫玉蘭邊,脖子上帶著串透亮的珊瑚掛珠,更襯得那一抹肌膚勝雪,下頷尖尖,雙頰微紅,她似乎注意到洛伊的打量,也抬眸看了過來,一雙幽深的眼眸清澈見底,兩彎涓涓翠眉深長入鬢,雖算不得國色香,卻委實清秀可人。
少女一眼看見洛伊,顯然也有些吃驚,便挪不開眼去,清澈的烏眸卻泛出一絲羞澀來。
“洛伊,要起來,她們可算是你的親人了。”太後忽然道,笑得十分和藹,不過看在洛伊眼,卻是有些莫測高深。
洛伊這才注意到少女左側的貴婦。
一襲淺紫軟煙長裙,外罩墨綠寬紗大袖長衣,雍容華貴卻不張揚,麵貌與少女有七分相像,看來是那少女的母親了。
不過這兩個親人,又該從何起?
卻聽萬明夫人驚訝地道:“這位可是桐華?”
貴婦帶笑頷首:“萬明公主,想不到您還記得妾身。”
萬明夫人拍掌驚奇:“當年秋夕宴上見你,不過才是十五歲的少女,這一轉眼,你女兒都這般大了。”完又細細打量桐華身邊的少女:“跟你年輕時一個模樣。”
少女十分乖巧,立即上前見禮:“女餘嫣,見過萬明夫人。”
太後和藹地看著餘嫣,又指指洛伊:“這位是原花,可是你的姐姐。”
姐姐?!洛伊完全回不過神來,她什時候又多了個妹妹?
“洛伊,餘嫣的父親金五誌,可是你外祖父的侄子。”太後好心地解釋。
洛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文努的女兒,這來……
這個少女的祖父,是居柒夫的弟弟?
見洛伊似乎並不想認親,太後有些不滿,再一次提醒:“按輩份的話,洛伊應該稱呼桐華為舅母呢。”
洛伊心中哀歎,卻不得起身施禮,稱了一聲舅母。
桐華正襟危坐,略抬著下頷,冷冷地打量著洛伊,直到餘嫣在一旁扯她袖子,方才淡淡道:“原以為我那可憐的表姐未及留下骨血便辭世,想不到還有個如此美貌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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