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低應一聲,埋首在容遇懷中。想到隻消他歸來,我便能朝朝暮暮與他相守如一,滿心滿肺便都是清甜的歡悅。
隻覺他應允了我的,我便安心。
窗外色暗如墨汁化成,雪下得更大了,撲撲地打著窗紙,沙沙聲安靜入耳,和著他微微急促的呼吸。炭火燃得更旺,室內愈發暖洋,春意無邊。
也不知是幾時了,阿謙低低在外頭扣了兩下門,我迷迷糊糊地轉一個身,倏然想到是來催容遇起來趕回王府的。腦中陡地一驚,仿佛涼水湃頭,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他悠悠轉了轉身子,手臂已經牢牢把我攏在懷中,一絲也不鬆開。
我心中無端地難過了起來,把頭靠在他胸口。門外阿謙略略提高了聲音,催促道,“將軍,該起來了,還要趕回學士府去一趟呢,總不成從這出發呀。”
容遇的眉頭在睡夢微蹙了蹙,我不願催他,忙假意閉上眼睛,裝作還在熟睡。
片刻,隻覺得身邊安靜,容遇一動也不動。慢慢睜開眼來,卻見他已經醒了,隻無限情深地看著我。
我一時害羞,低聲道,“醒了?”
他微微頷首,低頭輕吻我的額頭,抱著我的手臂更加用力。他輕聲在我耳邊道,“還未別離,已覺別離之苦了。”
我忍一忍心中的酸楚,輕輕道。“先苦後甜,等你回來,莘月便能和夫君過上夢寐以求的日子了,不是嗎?”
他用力點點頭,語氣堅如磐石,“是。等我回來,我便和你再也不分開了。”
我心底的歡喜自酸楚之中開出一朵爛漫明麗的花來,越開越低,幾乎要漫到塵埃去。
我推一推他的手臂,輕輕道,“阿謙在外頭要等的急了。快出去吧,別落下什話柄。”我的聲音低沉,“咱們,不在這一時。”
“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不曉得,我現在多厭惡這句話。過了這些日子,咱們就真正可以朝朝暮暮了。”
我用力地抵在他心口,眼淚幾乎又要落下來。他的肩並著我的肩,我鄭重道,“咱們拉勾。”
他笑著刮一刮我的鼻子,低笑道,“跟孩子一樣。”然而他亦鄭重勾住了我的手指,“我從不對你食言。”
我微笑。誠然,他從未失言於我。
我的容遇,他答允我的,從來都做到。我這樣放心。
那種脫離後的觸感,熱熱的滾燙,像被烙鐵生生地烙過,仿佛他的手心,依然還在我的手背上。
心中的難過,愈加濃重了。
抬頭時,卻見他已經穿好了貼身的衣,正望著那衣架上掛著的衣衫微笑出神。我看了一眼,亦“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昨晚睡前,我與他的外衫分別掛起,卻在袍角結了一個牢牢的結。
我輕笑道,“始知結衣裳,不如結心腸。你這跟我,卻也還做這樣的事。”
他轉身過來,熹微的晨光下,他清俊的臉龐如邊升起的第一道日光,執過我的手道,“已結心腸,再結衣裳,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貪心?”
我微微羞澀,抱住他的肩,真心愉悅微笑,“我總覺得你的貪心,是很好很好的。”
我緩緩解開袍角的結,親手披到他身上,柔聲道,“穿上吧。”
他收拾整齊,再度道,“等我回來。“
他起身離去,其實我與他相隔長久不見,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不知為何,心總覺得不安,起身想為他縫一件衣袍,才縫了幾針,便紮到了手指。鮮紅的一滴血沁出來,海棠急急俯過來道,“怎這不心呢?”
我含著手指片刻,勉強笑道,“不知怎的,今心總毛毛躁躁的。”
海棠笑道,“想是將軍要走一個月的緣故。”她的目光清亮,笑意悠悠道,“不如娘子去送送將軍吧。”
我忙擺手,“這怎行呢?若被人瞧見可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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