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了門，就聽見吳貴人在我和鈺瑩身後甜糯糯道，“聽聞莘妃如今住在承歡宮的殿名叫未央殿。本宮孤陋寡聞，卻也聽未央殿是專住寵妃的地方，漢武帝的衛子夫、李夫人和尹婕妤都曾居未央殿，可見是個聚寵集愛的好處所。”

    我淡然一笑，“衛子夫、李夫人和尹婕妤都是出身寒微之人，再得恩幸也不過如此罷了。論起武帝一朝，唯有鉤弋夫人才是後福無窮。”

    我凝眸她姣好臉龐，不覺感歎年輕當真是好，也或許是自幼養尊處優，她的臉龐完滿得如明月一般。“妹妹可知鉤弋夫人又號拳夫人，這位夫人自幼雙拳緊握，無人可以打開。自在趙地逢見武帝，才雙手展開露出一雙玉鉤。為此武帝對她寵愛異常。夫人懷胎十四月後生下昭帝，身後榮耀至極。”我停一停，“本宮略有耳聞，昭儀自幼右手不能張開，陛下在宮外遇見昭儀時才掰開了昭儀的手，露出一塊玉璧，上書‘萬世永昌’四字，可有此事？”

    吳貴人輕輕揚唇，“莘妃耳聞的瑣事倒是不少。聽母親所起，這玉璧是本宮胎中帶來的。”

    我驚異道，“祥瑞之事自然是人盡皆知，也難怪陛下如此喜愛貴人，來日貴人得空，也讓本宮瞧瞧那塊玉璧，隻當讓本宮長長見識。”

    她嫣然一笑，雲袖輕拂如霞光輕盈，“莘妃深得皇寵，宮中什寶物沒有。”罷徑自盈盈踱開，再不理我。

    鈺瑩同我上輦，見走得遠了，方斂容道，“玉璧之不過是傳聞罷了，你何必留意？”

    “姐姐也以為她費恁多功夫隻為爭寵？”我凝視她離去的身影，“如此處心積慮，隻怕野心不。”我見無人，方對鈺瑩道，“我瞧著吳貴人很是自矜的一個人，對你倒客氣。”

    鈺瑩看著我道，“也難怪她生氣，你若不回來，這三妃的空缺遲早有她的。”

    我不以為意，“她要與我過不去，我卻偏偏要和她過得去。”話未完，轎輦一個猛烈顛簸，幾乎是整個人向前衝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失衡讓我陡然驚恐起來，紙鳶一看不好，忙擋在轎輦的出口，死死抵住我將要傾落的身體。與此同時，抬轎輦的內監們趕緊站穩了腳步，見我與鈺瑩受驚，驚惶跪下道，“奴才們有罪。”

    我見鈺瑩臉色發白，忙道，“妹妹沒怎樣吧？”低頭隻見她雙手牢牢抓住我的手臂，整個身子擋在我身前。心口一暖，忙道，“我沒有事。”

    鈺瑩幾乎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長長籲出一口氣來，“好險！”

    我眼中一熱，心疼道，“你這樣擋在我麵前，萬一真掉下去也是掉在你身上，怎反我好險。”

    鈺瑩道，“就是要這樣，萬一真掉下去你傷了身子怎好，你可是有身子的人。”

    心口有明光一樣的溫暖，“我的孩子要緊，姐姐的身子難道不要緊？”轉頭見紙鳶為擋著轎輦傾倒，死力抵在轎口，手臂上有清晰可見的幾道粗粗的青紫印子，忙關切道，“紙鳶，你怎樣？”

    紙鳶連忙搖頭“娘娘沒事就好。”罷轉頭厲聲喝斥，“一群糊塗東西，怎抬的轎子！心我叫內務府砍了你們的狗頭！”

    若剛才的轎輦傾覆，即便有鈺瑩……我幾乎不敢想象。這個孩子，是我的所有啊！

    一念之下不由勃然大怒，斥道，“該死！”我自回宮以來總是和善溫柔，眾人見我動怒，早已慌亂跪下，嚇得拚命磕頭不已。

    鈺瑩冷道，“好好的怎會絆了一跤，不會走路？”

    為首的一個內監忙叩首道，“這石子路本是六棱石子鋪成的，走著極穩當。可是今日不知怎的有鵝卵石混在頭，所以奴才們滑了腳。”

    我低頭去看，果然六棱石子鋪成的路上，混著長滿了厚厚苔蘚的鵝卵石。那苔蘚還新鮮的很，用力一掐幾乎能掐出水來。我向六子遞了個眼色，他會意，趁人不注意伸手撿了幾顆袖在懷。

    紙鳶大怒，“你打量著蒙我？往哪走不好非要走這條道路，回宮難道是這最近？”

    那內監哭喪著臉道，“奴才們怎敢欺瞞紙鳶姑娘。這條路原不是最近，可夏日走這條路最陰涼不過。誰知出了這樣的事。幸好兩位娘娘沒事，否則奴才們就是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呀。”

    我見周遭參樹木枝葉繁密，一絲日光也透不進來，果真陰涼清靜，便問，“這是什地方？”

    鈺瑩看了看到，“再往前走，就是瑛貴人的住處了。

    我望向前去，果然有一座不大的宮室，我一時未放在心上，隻想著氣炎熱，走這條濃蔭遍布之路便是必然之理，所以便有人留了心了。當下也不多言，隻道，“眼下且饒了你們。等下回去再查出什錯處，仔細你們的皮。”

    鈺瑩一言不發，隻凝望著宮殿出神，片刻道，“我先陪你回去，省得路上再有什差錯。”

    回到殿，海棠迎上來道，“陛下方才來過了呢，聽娘娘去給皇後請安了，晚上再過來。”

    我點點頭，道，“知道了。”

    鈺瑩溫言道，“方才受驚，還是叫秦時初來瞧瞧，也好放心。”

    我搖頭，“並沒傷著哪，不必麻煩。”又叫瑛兒，“紙鳶撞傷了手，你且去給她仔細敷藥。”

    海棠聽得驚疑不定，忙合上門道，“出了什事？”

    鈺瑩沉著臉道，“終於有人耐不住性子了。”著將方才之事揀要緊的了一遍，她起來還是後怕，“那轎輦是八人抬的，都抬在肩上，要真那高跌下來還掉在石子路上，孩子必定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