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魯宮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岡仁波齊龍 本章:第七章 魯宮

    屋頂泥瓦上的塵土不時飄落下來,落到呂重歌的麵頰。他閉著眼睛,但從鼻孔吸入了飄落的灰塵,打了聲噴嚏。呂重歌轉過身子,想繼續嚐試入睡,可輾轉了幾次,還是感覺絲毫不困。

    他這難以入睡或許是因為千迢迢來到曲阜卻沒能見到師尊,心情失落。或許是因為自己滿懷期許的來到新六藝宮,結果卻與自己所想的差距甚遠,一處破舊院落不足十間蓋的低矮的泥瓦房,與當年鎬京六藝宮的恢弘大氣簡直壤之別,為戰亂導致儒家如今境地也感到惋惜。

    呂重歌側臥在榻,思索了好久,又睜開了眼睛,他此刻感到,自己之所以深夜難眠,還是因為白季羽所的那些話。伴著腦海浮現季羽清美的容顏,她的話又在自己腦海響起。

    “武王伐紂之後,周公姬旦,太公關於薑子牙,召公姬奭,畢公姬高,榮公姬伯,王妃邑薑,以及太顛,散宜生,閎夭,南宮適,共十位重臣輔佐武王。十人為永固大周下,驅除惡兆。在周公旦,太公望的主導下,協力秘密組建了數量不明,被稱為家的組織。每家都秉承有十位創建者中一位或多位的獨門技藝。正如我們儒家之技藝,便是傳承自被儒者們稱為元聖的周公姬旦。周公旦以自己所長的禮樂書數為主,又吸收了太顛的禦射之技,共計六藝,合而為儒。”

    “各家秘密存在,唯聽命於子,以維護周王室統治為己任。這因百家皆隱秘存在而又隻聽子號令,以至各家之間反而少有聯係。目前尚不得知具體有多少家隱秘在世。目前我儒家所知他家也就僅有法家,墨家等等幾家。”

    “自武王時各家成立,不斷發展。到成王時在攝政王周公旦帶領下,各家隨王師四麵出擊消除凶異和叛逆。至康王時又竭力清除餘孽,安定九州。康王之後,我周也算是安定了很久,隻有零星遊民侵擾邊陲。這基本安定的狀態,直至前些年申候聯係犬戎攻擊鎬京才算是徹底打破了。”

    呂重歌越是琢磨季羽告訴自己的事情,越是難以入睡。幹脆起身,坐於榻前。

    “異獸之事我也難以清,原本甚至連大儒都認為大多是些傳了。其實,無論是師尊告訴你,還是我來告訴你,都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傳而已。因為凶獸在武王,成王時期便被元聖周公和太公望等一些重臣討伐的幾近消亡了。”

    “我師尊啊,或許是射儒的原因吧。射儒的遺物師尊都心珍藏著呢。我對射儒了解甚少,不到一年鎬京就亂了。我也隻是見過射儒寥寥幾麵。況且那時我也還,不太懂。”

    “書儒當然知道很多事情,本身前朝殷人就喜歡記載異獸鬼神,鎬京文苑中的那些記載曆任書儒都會研讀的。而且曆任書儒一般都會在朝中任些官職,多是太史之類。那看過的各種記載肯定也很多。”

    於屋內黑暗之中季羽白所的話語又鑽入呂重歌腦海。他自覺今夜是難以睡下了。披了件錦衣來到院內。本想仰望星空,分散些精力。無奈今夜月黑星疏,黯淡無光。其他儒者的房門也是緊閉,整座曲阜城都寂靜極了,甚至聽不到一下犬吠之聲。

    院中如此寂靜不免淒冷,呂重歌正欲回房。卻有一段細碎的聲音入耳。他屏住呼吸,豎起了耳朵。窸窸窣窣,由遠及近,又迅速的由近及遠。是腳步聲!一個身手矯健之人快速移動的腳步聲。

    呂重歌不及多想,第一反應就是追過去看是誰在這無光的深夜疾行。他步似流星縱身越過院牆,追著那腳步聲遠去的方向過去了。追去的同時,也極力壓低著自己的腳步聲,以免被對方聽到。他尋覓著腳步聲穿過一道胡同,又越過主街,那聲音最後消失在一堵高牆下了。

    呂重歌無聲的緩緩向牆下靠去,於屋角後伸出頭來。隻見高牆之下貓著一人,一襲夜行黑衣,腰間係著一柄劍形黑布包裹。那黑衣人正向高牆甩過一條抓鉤繩索,順著繩索快速的翻過牆去了。

    這高牆是何處,魯君宮城也並不在此,那為何修的如此高聳,呂重歌心想,不管是哪,這人偷入院牆必有奸邪之事。呂重歌見那繩索並未取回,稍停了片刻也沿著繩子悄聲翻入了高牆。

    牆內是一處園林,幾株古槐矗立其中。園林之中似有一座宏偉大殿,於黑夜中隱約顯著不清晰的輪廓。如此大殿,昨日進城卻未注意到,難道是被高牆遮擋了。呂重歌隱於古槐樹之後,四下眼耳並用,繼續搜索黑衣人的蹤跡。卻聽得一陣整齊的步伐聲傳來,一道炬光出現,正是五人一伍的魯國衛兵從那殿外巡邏過來。

    這殿究是何處,竟還有衛兵巡護。就算是魯國宣政殿,未免也過奢豪了,要比臨淄新建國殿還要更勝三分。

    不及呂重歌多想,巡邏的衛兵剛拐了一道彎,向另一方行去了。但見此刻不遠處一株槐樹後就有一道人影閃過。“想不到他竟也藏於了古槐之後,躲過了巡邏的兵士。”呂重歌心想著悄聲追了過去,隻見黑衣人的身影直向大殿穿了過去。

    來到殿外,呂重歌不見了黑衣人的身影。他繞殿而行,心找尋。繞著殿牆時,呂重歌隻覺此殿古樸大氣,遠超魯國一侯爵國所允許建設的尺寸。

    一扇側門閃著門縫!那賊人定是由此入殿了。呂重歌極輕的推開了這扇側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閃入了殿內。

    殿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呂重歌極其心的向挪了幾步。忽見這殿內黑暗中亮起了微弱的熒光,那微弱的光亮正來自一顆懸黎玉珠。呂重歌屏住呼吸,盯看那懸黎玉珠正在黑暗中慢慢移動,而玉光之後正有一雙眼睛若隱若現,隨著珠光所照搜索著什。懸黎玉珠在黑暗中移動了幾下,又閃至一處繼續發著微光。呂重歌悄聲緩緩向玉珠光亮處挪了幾步。忽又一微弱黃光出現,正是那玉珠照到銅器之上反射而出。呂重歌正借著微弱的珠光看向銅器,珠光霎時間被遮住了。然後是搬挪銅器的聲響。

    不待呂重歌做出反應,忽胸口一疼,於黑暗中竟被偷銅器的黑衣人撞到一旁。那黑衣人也是一個踉蹌,但卻緊抱著銅器衝出門外。呂重歌迅速起身,追了出去。

    “有盜賊,快抓盜賊!”呂重歌大聲呼喊著,追向那黑衣人。巡邏的衛兵恰又巡回,聽得叫喊聲,也舉著火炬圍了過來。

    黑衣盜賊躲避著趕來的兵士,又被呂重歌追著,慌不擇路到處亂竄。雖已被發現,但仍死死抱住盜取之物。直到被呂重歌趕到,一掌拍至後背,失了重心摔倒在地,盜賊方才丟了器物,騰出手抽出劍來。那人不由分,取劍向呂重歌急刺。呂重歌赤手空拳隻是四下閃躲,見兵士圍了過來,方躲著對方劍鋒喊道:“快將賊人拿下。”

    黑衣盜賊雖劍術精湛,但麵對趕來衛士所持的長戈,卻是招架不過。呂重歌呼喊著捉賊,卻是先被趕來的衛士拿下。他被兩卒押住,卻看那盜賊仍奮死相扛。幾個機警的兵士舍身撲住被盜器物,盜賊手持短劍更也無法再搬挪器物了。呂重歌本想向那盜賊喊話,要他趕緊卸下兵器投降,不等開口,卻見那盜賊從衣襟中灑出一陣霧氣,滅了四周火把。登時周圍一片漆黑。待遠處兵士持火把趕來時,盜賊卻已逃出包圍不見。眾兵士方慌忙分頭追捕去了。

    呂重歌被押著,見一個衛兵心端起賊人盜竊的器物,待那兵士端正器物他才發現,那被盜的乃是一鼎。銅鼎經兵士火把照耀,盡顯其鑄造精妙。輝黃的鼎壁飾有異獸奇鳥紋雕,相鄰的兩鳥又會於四隅,鳥喙突出到了鼎壁之外,形成了扉棱,鼎之四足也鑄造為站立的異獸奇鳥。

    呂重歌略略看過,隻覺得此鼎非同尋常,工藝高超,定是魯國至寶。如此至寶,安放在這座大殿,這大殿難道是…

    “你是何人,竟敢擅入周公明堂!”

    呂重歌聽衛兵長一吼,心頭一涼。果真是周公明堂。為何自己沒有早點想到,下之中,享此規格大殿明堂的除了文王,還能有誰。而且此明堂又建在魯國,那定是魯國封君周公旦的明堂了。

    次日清晨,曲阜宮中,一位年輕俊朗的男子,身著素麻的喪服坐於殿上。那正是魯國新君姬弗湟。

    姬弗湟用明澈的目光審視著立於殿下的呂重歌。呂重歌被衛兵折騰問詢了一宿,蓬頭垢麵,衣衫不整。雖是如此,呂重歌入殿後還是恭敬又規範的向魯君姬弗湟行了一禮。

    呂重歌:“外臣重歌,拜見魯君。”

    魯君姬弗湟:“孤聽聞你是齊君公子,昨日夜曾助兵士捉拿明堂盜寶賊人。”

    呂重歌:“正是外臣重歌。”

    魯君姬弗湟:“孤不解,公子即為齊國貴族,為何隻身一人千迢迢到我魯地?還恰見賊人盜寶。”

    進宮之前呂重歌就料到魯君肯定會再詢問自己。便道:“魯君有所不知,外臣重歌,自幼好遊山玩水踏尋古跡,素聞魯地名勝甚多,又民風尚禮,於是前幾日便仰名前來觀瞻。隻是昨晚起夜,恰遇賊人翻牆,便追了過去。可惜沒能拿住賊人。”

    姬弗湟聽呂重歌這一,眼眸掃過殿內卿士。“原來如此,公子即是來我魯地,當是為客了,孤理應以上卿之禮招待。但先父孝公薨,孤正於服喪之期,恕不能禮樂。孤且粗穀淡菜相待了。”姬弗湟轉而對殿內卿士道:“諸位愛卿今日且回吧。”

    魯君一聲令下,大殿之內除了幾位侍女和侍衛,盡皆退下了。宮殿之中變得空蕩起來。姬弗湟走下殿坐。將呂重歌邀至一側席間。湊近道:“公子重歌,你愛遊山玩水,都可去過何處?”

    呂重歌心想難道魯君退下左右,是為了聽遊玩之事。想他現在雖貴為魯君,卻也和自己相差不了幾歲,正是喜歡遊玩的年紀。呂重歌問道:“魯君難道也是熱愛山水之人?”

    姬弗湟:“熱愛,孤最愛山水之間。隻是從未出過魯地,平日連曲阜城都難得一出。現又繼位服喪,更是隻能居於城中。隻能對下勝景神往之。對了,不知公子可否去過豐鎬遊玩?”

    呂重歌:“魯君雅興。外臣重歌還真有幸去過豐京與鎬京。”

    姬弗湟:“公子快請講,豐鎬可有何勝景,有何好玩之處?”

    呂重歌也樂意講起當年遊玩之事,道:“豐鎬二京之內,遊玩之處甚多,二京之間的灃水上常有劃船比賽,十分熱鬧。那彪池,鎬池在夏日時人滿為患,國人競相跳入池中遊泳嬉戲。待到冬日大寒時,彪池鎬池都結了冰,人們盡拿些千奇百怪的道具到上麵去滑冰。還有那靈沼,麵魚蝦成群,人們拿著大網…”

    姬弗湟聽得入迷,不斷問著呂重歌遊山玩水之事,呂重歌也樂此不疲的濤濤講了豐鎬宗周,又講了所去各處的山水勝景。兩人直聊得肚子咕咕叫。姬弗湟才差人將飯食送至殿中,與呂重歌邊吃邊聊,二人聊得投機也不甚顧及繁瑣的禮節了,儼然如兩位久而不見的朋友一般。

    直至日暮降臨,二人還饒有興致的聊著。

    姬弗湟:“重歌,你見多識廣,可曾見過凶獸?”

    “當然見過。”因聊得盡興,呂重歌絲毫沒有防備的隨口出,可四字一出,頓感後悔。

    姬弗湟:“哦?於何處見得?那凶獸是何物?”

    “魯君,外臣…隻是瞥見一眼而已。”

    姬弗湟:“重歌,與孤聽聽。”

    呂重歌:“魯君,實在,沒甚好,隻是瞥見一眼。”

    姬弗湟:“重歌,你與孤誌趣相投,孤也與你聊得投機。你常年在外遊山玩水。可孤日日年年居於魯地,實在想聽你再聊些普之下的奇聞異事。”

    呂重歌轉而心想即使聊聊異獸也實屬正常,無論國人還是貴族,也都愛聊些奇聞異事。遂道:“魯君抬愛了,外臣重歌予魯君。”

    “好好,公子快講。”

    “實是前些日子外臣由臨淄來曲阜的路途上,在牟地那空桑山上遇到了名叫軨軨的凶獸。”呂重歌,“那凶獸猶如一頭巨牛,頭上犄角如矛,十分野蠻。外臣隻瞥的一眼,便嚇得逃下了山,也沒能看清其他。”

    “這世間竟還真有凶獸。”姬弗湟感歎,“軨軨,若孤也能見上一眼這等凶獸,該有多好。”

    呂重歌:“魯君,這乃凶獸,有何好見的,若是見上虯龍之類才是驚奇。”

    姬弗湟:“那虯龍也可以見得?”

    “當然隻是傳。”呂重歌,“其實哪有那多異獸可見,外臣也是聽些耳聞罷了。”

    “可憐孤連耳聞都聽得不多,魯地最重禮儀,聽得最多的便是周禮。”姬弗湟歎了一句。後又想起了什似的,湊近低聲道:“重歌,你既真有凶獸,孤也告知你一件奇事。”

    “外臣重歌惶恐,願聞之。”

    “你可知道,周之下有個家族,專門消除你剛剛所的那種凶獸,以求大周沒有凶兆唯見祥兆。”姬弗湟認真的道。

    呂重歌心頭一驚,道:“外臣不知,是何秘密家族?竟能消除凶獸。”

    “孤原本也不知。”姬弗湟湊繼續低聲,“但是,半月前,有一人求見孤,是什儒家的儒者,能助孤消除凶獸。”

    呂重歌大驚:“儒者?”

    “公子可知道?”

    “不,外臣從未耳聞。”呂重歌鎮定了一下,問道:“魯君可信了那人所?”

    姬弗湟:“孤,不能是信,隻算是好奇吧,便準他覲見了。”

    呂重歌望著姬弗湟,靜待後話。

    姬弗湟:“那人,目前魯地也還並未出現凶獸。待出現凶獸時孤可命人於南城主門升起儒字旗,介時他自會前來相助。隻不過那人還了個前提,若要想得到幫助,需孤以子禮祭。”

    呂重歌隻覺後背出汗,故作鎮定道:“以子禮祭,這是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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