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穿楊抬起頭,尋聲望去,不由愣住了。
話的人穿著紫色棉襖,頭上戴著絨線帽,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半張臉,哪怕包裹成這樣,他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淩默北跑過來,看到徐穿楊後,明顯愣了下,但他很快目光一轉,俯身檢查戰士的傷口。
“沒有傷到動脈,但是傷口有惡化的趨勢,麻煩你們搬移的時候抬高他的傷腿,而且,越快越好,病人需要馬上做手術。”
眾人七手八腳的將傷員抬上擔架,前麵的主要路段已經被大雪封死了,想要到達醫院,最快的方法就是人工運送。
淩默北拿下身上背著的急救箱,先是對傷口進行了簡單的處理,然後拿出水杯喂著傷員吃下抗感染藥。
處理完後,兩個救援隊員抬著擔架大步向前走去。
徐穿楊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他,五年不見,他成熟了不少,隻是那雙眼睛仍然如同湖水一樣碧藍,幹淨澄澈。
他蹲在那,細心的給病人處理傷口,傷口猙獰外翻,汙血髒了他的手,但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隻是專注著手頭上的事。
他回頭看了徐穿楊一眼,隻是一眼,很快就轉過身,隨著運送的擔架一起向前跑去。
如果是五年前,看到這樣的場麵,他恐怕會嚇得縮到一旁,而現在,他穿著厚厚的棉襖,背著急救箱,跟著救援人員一起奔跑,他看到了他的手,有幾處很明顯的凍傷,看來,他不是第一來到這。
兩個救援人員抬著擔架行走在雪地,積雪太深,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前行十分困難。
淩默北抓著那個戰士的手鼓勵他,“很快就到了,再堅持一下。”
戰士看向他,幹裂的嘴唇蠕動著,“醫生,我這條腿……還有救嗎?我……還想當兵。”
淩默北衝他點頭微笑,“當然有救,你千萬不要放棄。”
戰士欣慰的笑了,“謝謝你,醫生。”
擔架突然向下一滑,淩默北急忙扶住傷員的腿,前麵的救援人員耗盡了力氣,兩條胳膊累得抬不起來了。
傷勢不能耽誤,淩默北走過去,毅然抬起擔架。
救援人員吃了一驚,“醫生……”
他個子不高,雖然穿著厚棉襖,仍然能看出體格孱弱,這樣一副身體怎可能抬著擔架走在這冰雪地。
“救人要緊。”淩默北緊緊握著手中的擔架杆,“走吧。”
救援人員無奈,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等我攢足了體力,我再換下您。”
淩默北和另一個救援人員抬著擔架踩在雪地,雪下麵有之前凍結實了的冰層,稍不心就會摔一跟頭,他們不得步步謹慎,卻又得保持行進速度。
走了兩公,淩默北的胳膊已經酸掉了,好像失去了知覺,露在外麵的兩隻手凍得通紅,本來凍傷的地方又疼又癢,他咬著牙,一步一步的艱難前行,冰冷的,他的額頭上卻是大汗淋淋。
“淩默北。”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淩默北腳步一頓,感覺突然一輕,他回過頭,看到徐穿楊接住了他手上的擔架,深遂的目光落進他的眼底,“鬆手。”
淩默北自覺的將手鬆開。
“你不是有急救箱嗎,先把你的手包紮好。”
淩默北抬起雙手,掌心上起了水泡,水泡磨破了,露出麵鮮紅的肉,他自己早就知道了,而他是什時候看見的?
“我沒事,先救人要緊。”
徐穿楊看著他,突然放下擔架,將自己手上的兩隻手套摘下來,不由分的套在他的手上,轉過身,抬著擔架向前走去。
“徐穿楊,我不用這個……”
“閉嘴。”
他縮了縮脖子,沒有再話,原來過了這多年,他還是這樣怕他。
旁邊的救援人員看得一愣一愣的,心底暗暗猜測這兩個人的關係。
徐穿楊走在前麵,淩默北一路跟在後麵,不時查看傷者的情況,每次他抬起頭總能看見徐穿楊的背影,挺拔堅毅,多少個日夜輾轉,他的影子一直在他的夢中與現實中徘徊,他想他,可是他知道,這份想念隔著千山萬水,隔著百丈紅塵,已經是遙遙無期。
可是沒想到,他們會在這片冰雪中相遇,他一如從前,英俊冷酷,而他,已不是當初那個愛哭愛撒嬌不知人間愁滋味的淩默北了。
經過大家的努力,病人終於平安送到醫院,目送著那個戰士進入手術室,淩默北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仿佛是虛脫了一樣,他閉上眼睛,隻想睡一覺。
身邊有人坐下來,熟悉的氣息瞬間將他包圍,淩默北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裝著熱水的紙杯擎在麵前,他愣了下才接過來,“謝謝。”
徐穿楊倚著牆壁,額頭上的汗水還沒退去,“什時候來的?”
“來三了。”淩默北喝了口水,溫暖的感覺傳遍全身,“跟著瑞士救援隊一起來的。”
“怎不通知我?”
淩默北默默的垂下頭,因為用力,紙杯的水都快溢了出來,半晌,他才笑著:“我想,你應該不希望看到我。”
徐穿楊沒有話,閉上眼睛似乎是在養神。
兩人之間不再交談,隻是默默的坐著。
走廊擺滿了病床,到處都是傷員,醫護人員不停的在麵前走來走去,而像他們這樣累到隨時隨地都可以閉上眼睛睡覺的人也比比皆是。
淩默北不知道什時候睡著的,睡得很沉,耳邊的嘈雜聲好像被隔絕在了千之外。
等他醒來,發現自己的身下是軟軟的被褥,眼前是白色的花板。
他抬起手,看到手掌上纏了紗布,傷口已經被處理了,而他所在的地方是一間辦公室,辦公室的設施非常簡單,一張桌子一張床,以及一個洗漱池。
他茫然了好一會兒才坐起來,棉襖被放在一邊,身上隻穿著淡藍色的毛衣和牛仔褲。
下了床,他拿起棉襖穿好,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他千迢迢趕來,不是為了睡大覺的,還有很多人等著他去救治。
淩默北剛出門就有一個警衛跑過來,“淩醫生,你要去哪?”
“出去。”
“徐營長吩咐,讓你好好休息。”
“徐穿楊嗎?”
對於他可以這樣對徐穿楊直呼大名,警衛愣了下,點點頭,“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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