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手死命拽住牆壁，右手抓住真賢一點不敢放手，謝歸田迅速撲了過去，抽出腰間匕首，左右揮舞，斬斷那些像觸須一樣的藤蔓，但是那些斷了的觸手又不停生出新的來，真賢的左胳膊被牢牢纏住，根本無法脫身。

    沒有別的辦法了。

    謝歸田眼睛一紅，舉起匕首來，“不要！”真賢讀懂了他的意思，絕望的喊道。卻見寒光一閃，那削鐵如泥的匕首齊齊割下一隻手臂，從斷處噴出一道血柱，那綠色的藤蔓將手臂卷了進去，縮回去幾寸，動作也緩慢下來。真賢重重的跌在我身上，昏了過去。

    “快走！”

    謝歸田衝我大喊，我慌忙抱起真賢就往祠堂正門跑去，跑了兩步卻沒聽見謝歸田追上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見他捂著胸口，直直的站在那，微微笑著，卻動也不動。

    “謝伯伯，你快走啊！”

    “我走不了了，你們快走吧，告訴真賢，大丈夫頂立地，少條胳膊不算什。告訴他，好好…活下去。不要怪我，我…去陪…”到後麵，他已經痛的不出話來，額上青筋暴起，麵孔扭曲，一支細細的藤蔓從他的胸口伸了出來，卷曲的葉尖滴滴滲出血珠。

    “快…走!”謝歸田用盡最後的氣力大吼，我不敢再回頭，拚命向門口跑去，真賢的血流了我一身。我們兩個血人唬了眾人一跳，我對真明喊道：“快把祠堂的門關上，快！快！”突然眼前一昏，什也不知道了。

    我曾在好幾部網絡寫過主角赴黃泉尋找真愛的故事，那是我與思揚剛剛分手的前幾個月，有一部很火的電影叫失戀三十三，我經過了好幾個三十三，卻還是沒能從失戀的境界中擺脫出來。於是我筆下的人物一個個投射了我的執念，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找尋女人，成了情聖。

    那也是像現在這樣一片巴掌大的虛空，幽暗的燭火昏黃，我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對麵的婆婆端給我一碗孟婆湯，“喝下它，便斬情絲，斷俗緣，前塵往事一一忘的幹淨。”而我的情聖必定搖了搖頭，即使再輪回百世千世，腦中的硬盤也一定設置記憶永不擦除，否則，到那去找到她呢？

    現在，這樣的一碗暗黃色的茶湯就擺在我的麵前，執盞的卻是一個妙齡少女，是了，來生我要是再寫，孟婆就不能再老老實實的寫成婆婆，不定是少女，或是男人，或者也可能是一條狗，誰叫我這沒有想象力，怪不得做人沒誌向，寫文章也出不了頭。

    我正在自憐自艾，那嬌美的少女脆生生的催促道：“茶湯快涼了，喝不喝？”

    我本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看見孟婆的臉我便心涼了，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已經死了，黃泉路上接引我的是熟人，正是先我一步的嫮娘。

    我還是沒有躲過，想起自己比詩鬼李賀還早夭，心一片頹喪，事業、愛情一事無成，終究也就是渺渺宇宙中的一粒微塵，籍籍無名一生，連自己怎死的都沒明白，這樣的活法還是忘了好。

    想著便端起了那碗茶湯，一飲而盡，滿嘴苦澀。

    嫮娘的臉還是清晰可見，想是藥效還得等一會兒發作。

    我便問起謝歸田，他是不是先我一步走了。

    這平常的一問，嫮娘竟變了臉色，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你們都來問我，我不過是一時累了，去細竹家討了杯茶吃，哪想到大哥竟為了找我送了命，真賢也…成了那樣。我…心也不好受！”

    我驚了一驚，舉著的茶碗掉在地上，像無數電視劇用濫的情節，細細打量了哭得梨花帶雨的嫮娘，看她雙靨生愁，蓮步微顫，腰肢起伏如同抖篩。活生生的女兒嬌態，一絲鬼氣也無。

    嫮娘…嫮娘…她還活著？！

    她怎會活著？

    我使勁掐了一下胳膊，痛的“啊”了一聲。

    我也活著，還很清醒。

    嫮娘幽怨的看著我：“我和南生姐姐換了，她懂醫術，幫忙照顧真賢，我來照顧你，我放心，我不會吵著你的。等過了頭七，我自會離開。”

    “不吵不吵，你快坐下，不要哭了，你你要去哪？”

    “我…”她自悔失言，抿緊了嘴巴搖搖頭，“我不會再拖累大家了。”

    我看著她稚嫩倔強的臉龐，知道她正和自己置氣，溫言開導道：“你大哥的事情，也不完全是你的錯，隻是個意外，如今你安然無恙，他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你如此自苦，反而傷了大家的心，要是再跑出去，不但於事無補，還要大家分心去找你照顧你的情緒，這又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