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鮮衣怒馬,風雪梨花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馮曼箏 本章:第二章 鮮衣怒馬,風雪梨花

    囊雪之所以得名,大概與它多雪的氣候有關。這座位於帝國最北端的大城市,一年之中有約摸一半時間是冬,有兩成時間下著雪。這幾年老開眼,氣候溫和,可這座名副其實的“雪城”的下雪時間仍是要妥妥超過六十日。如今正是臘月,三九時節,一年中最冷最多雪的時間段已然開始,連大燕最南端的朝歌近日都傳來有貧民死於霜凍的消息,引得大燕朝堂關於該不該救濟這些不安分的大殷遺民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唇槍舌戰,更不論這首當其衝的囊雪了。

    此時的囊雪,早已接連不斷地飄了大半個月的雪花。城內居民的房頂上除了炊煙升起處,莫不墊了一尺厚的積雪,街上若不是因有佳節將至,時時有專人打掃,也早就能夠絆住行人的腳步了。然而凍死人這類事在囊雪還是未曾發生,畢竟能在這座城市安身立命的,大多是殷實之家,最不濟起碼能自己解決溫飽問題。囊雪城內,王公貴胄和富商巨賈滿大街都是,這種情況下要凍死一兩個人還真是件難事。相反,相比於其它地方的凋敝,這如今反倒是愈發地熱鬧了起來:大街上店鋪林立,各式商品琳琅滿目,叫賣之聲不絕於耳,行人也較以前更多了,而且三教九流,隨處可見鮮衣怒馬的貴族公子、衣著亮麗的富家千金,本地人走在街上,生麵孔更是要遠遠多過熟人。

    此時臨近中午,囊雪街上更是車水馬龍。在如潮人流中,那半躺在高大駿馬背上昏昏欲睡的、穿一身應景貂裘的俊秀少年,和那與馬並肩而行、穿一身破爛麻衣、口中念念有詞的邋遢老仆仍是格外惹眼。這一來,如此鮮明的對比,不知是該這主子太精明,還是老仆做派太詭異,這奇特組合實在是有點引旁人側目;二來這一主一仆,委實是在囊雪人心中印象太深,揮之不去,走到哪兒都要引起人們格外的警惕。總之,即便是那老仆並沒有替主子牽馬,那少年躺在馬背上也沒握住韁繩,這二人一馬從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一路穿行,仍是絲毫無阻,一馬平川。

    “殿下,不是老馬大話,我老馬年輕時候也是一表人才,當然了,比起殿下的絕世美顏還是差那一點點。就憑著老馬我當年的俊俏臉蛋和滿腹才學,附近幾個村的姑娘就沒有不喜歡我的。不過我守身如玉,硬是讓那些個姑娘望眼欲穿!唉,現在想想其實自己當時挺傻的,怎就不隨便揀一個成個家呢?害得我如今空落落的,也沒有兒孫繞膝不過好在還有殿下不嫌棄老馬我,我也算沒白跟著王爺鞍前馬後這多年了,

    “到我老馬跟著王爺打仗那幾年,嘿,不是我老馬大話,甭管它是西戎還是赫連,無論是大仗仗,那都是我老馬第一個將大燕大旗插在敵人城頭的。那大旗得有四五十斤吧,那時候我扛在肩上,跑起來跟飛似的!嘿,我把這大旗一插,這仗才算打贏了。但凡是我老馬參與的大仗仗,還真沒有打不下來的。殿下你猜,當時弟兄們都怎樣稱呼老馬我?”

    “馬不敗”

    “咦,你是怎知道的?”

    忍了有半炷香功夫的被稱呼殿下的少年再也忍不住,眼睛微閉著不耐煩道:“老馬啊,你這個故事已經講了起碼八回了,傻子都該記住了。再了,那仗勝不勝跟你個扛大纛的有個狗屁關係,還不是靠樊司祭運籌帷幄,我爹決勝千?咱講個我沒聽過的如何?”

    邋遢老仆撓撓腦袋,若有所思,突然眼睛一亮:“那老馬就講一個,‘馬不敗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的故事?”

    貂裘少年一聽也來了興致,睜開了眼側身望著老仆:“,你還有這般神勇的時候?快講來聽聽。”

    那瘸腿老仆嘿嘿幹笑幾聲,放低了聲音道:“其實吧,就是我爬上城牆的時候趁亂宰下的,官不大,都尉,早沒氣了。”

    “你沒勁!”少年又重新閉上眼,沒好氣地,“算了,你還是喝你的酒吧,別攪了我的好夢。”

    老仆取下腰間酒壺,湊近耳朵敲了敲。

    “沒了。”

    公子哥伸手往前一指,:“走,杏花村,咱滿一壺上好的竹葉青去。”

    老仆一瘸一拐地嘟囔著:“竹葉青還太次,我老馬就獨愛那劍南春,還必須是西戎劍閣老韓家的陳釀才行。可惜呀,快有三十年沒喝上一口了”

    老仆完微眯著眼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三十多年前那最後一口劍南陳釀的滋味。少年笑著:“過些日子我要去一趟西戎,到時候你可以解解饞了。”

    “當真?”老仆驚喜地盯著那仿佛在酣睡的主子,急切地問。

    “假的。”少年挪了挪身子,飄飄然道,“想喝就閉上嘴,讓本公子清淨清淨。你你一臭老頭哪來那多廢話呢?跟個娘們似的!”

    老仆“嘿嘿”幹笑兩聲,果然就不再話,隻是咧開了嘴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著,走了不過十步,那還在咀嚼幾十年前劍南陳釀滋味的老仆猛然停住,感覺額頭好像被棒槌輕輕敲了一下,回過神來,才知道原來是撞上了主子的馬頭了。他揉了揉額頭,抬起頭看見眼前不過尺把遠處立有一匹比身旁這馬略顯瘦卻不輸秀氣的紅馬。要擱在從前,老愛吹噓自己在相馬這一行有相當高造詣的老馬就得裝模作樣地摸著山羊胡子,故弄玄虛地讚一句“真是匹上好的神駒呀!”可今他可沒心情也沒膽子讚這匹“神駒”,當下反而輕聲罵了句“不知死活的畜生!”

    馬上的少年身子一震,頓時就明白了大半。雖然惱火那不識好歹的家夥攪了自己的美夢,卻還是打算忍了,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向來不是自己的處事風格。所以他既沒直起身,也沒睜開眼,仍是一副沉睡正酣的樣子。然而等了幾個瞬息,仍是沒有等到那人的一句對不起,自己這白馬也沒有往前挪一步。這便令他有些意外了:這人也忒不上道了吧!

    沒了耐性的少年嘴角一翹,索性就直起身子睜了眼,瞧一瞧這不拿自己命當回事的好漢到底是何方神聖。可令他略感吃驚的是,那“好漢”,竟然是個女的!

    紅馬背上的女子穿一件白色打底、米色梨花瓣子作綴的呢子長裙,套一件雪白貂絨裉襖,腰間薔色束帶上沒綴任何珠子玉佩,倒佩了一柄梨木作鞘的朱紅色短柄匕首;另一側是一排羊皮囊,幾隻巧飛鏢那一束血紅穗子露在外麵,邊上還懸有一枚玲瓏可愛的玉璜,通體淺綠,半個巴掌大,上麵紋了幾朵雲彩,並不常見。她腳下蹬一雙帶著倒鉤的純黑硬朗皮靴子,是赫連草原上遊牧民常穿的一種。就這些行頭已經不難看出這是一位風姿颯爽的女俠了,要是再瞧見那頭頂青竹為骨、白絹為麵,直接覆住她整個頭頸部的笠覆,那女俠風采又立馬上升了幾個檔次。那麵紗隻大概看得出個女子的輪廓,至於幾隻眼睛幾張嘴,還真有點不大看得出來。

    少年探了探腦袋,使勁想把那層麵紗看出個窟窿來。正琢磨著此刻叫一聲“神仙姐姐”是否妥當,眼前不見廬山真麵的女俠一句話便將本來麵目暴露無遺:

    “沒見過美女啊?還不快給本女俠讓道!”

    少年一聽,獵豔的心思一下子煙消雲散,紈之間狹路相逢時常有的爭勝之心卻立馬滋生——這不就是一女無賴嗎,什狗屁女俠?勉強和自己還算同道中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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