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槿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了下時間，現在已經是淩晨五點了。他也不清這一夜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就覺著自己一直都在半睡半醒的狀態。失眠對程槿來並不是什新鮮事，有時候他甚至會整晚睡不著覺。他很少吃安眠藥，因為他知道那東西隻能解決一時的問題，要是吃的時間長了，形成了藥物依賴，那問題可就不隻是睡不著覺的事情了。在他就職的公司就有一個鮮活的例子。一個和他同時期進公司的員工，就因為長年吃安眠藥而造成了藥物依賴，最後連安眠藥也不起多大作用了。那人在公司工作了沒幾年就離開了，後來就再也沒有聽過他的消息。

    程槿失眠都是有些外部誘因的。比如，在一個他領導的項目快到期而還沒有完成時，他會著急得睡不著覺。但這並不代表他確實在意識不停地思考著這件事，他隻是單純地睡不著覺。他很清楚，有些問題不是著急就能解決的，但他還是無法控製自己，他還是會著急，並在這種情況下失去了睡眠的時間。

    這晚上和過去大多數情況有些類似，但又有不同的地方。他依然控製不住自己的意識，可是他確實在不停地思考著一件事情，翻來覆去，盡管可能不會有一個可以讓他滿意的結果。

    孟涼花孩子的死訊確實給了程槿不的刺激，要不是奶奶親眼看到送葬的隊伍穿過他們村子走到孟涼花的婆家門口，他肯定不會相信這是真的。在半年多以前她來向程槿還那五千塊錢的時候她孩子還會去上學呢，才過了這短的時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沒了，程槿不管怎想都覺得難以置信。那時候孟涼花的話應該是真的，就算再怎守信，依孟涼花的性格，她也不會在自己孩子生病需要治療的時候湊出這筆錢的，要不然她也就不會專門跑來向他借錢。

    孩子沒了，這對孟涼花來是一種怎樣的打擊呢？程槿無法想象那種感覺。孟涼花自己不，程槿也能估摸到，這些年來，孟涼花大約是一直靠著孩子的力量生活的吧。而現在，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已經不複存在了，未來何去何從無疑是迷茫的。

    這多年過去了，程槿幾乎完整地見證了孟涼花所有的不幸。可作為一個局外的旁觀者，他除了在必要的時候給她一些物質上的援助以外其它的什也沒有做。他是真的什也找不到嗎？那種沉重的負罪感再次附著在了程槿的心上。他反複回想著孟涼花這些年經曆的事情，試圖給它們尋找出另一個出口，哪怕那隻是一道僅容一根針穿越的縫隙。然而他的努力並沒有成功，即使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那些東西也是無法更改的，它們就像是人為鍛造出的一個個套在一起的環節，除了那條指定的線路之外沒有任何其它的出口。

    程槿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接著便出門去了。他感覺自己要是再這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下去精神會支撐不住的。於是，他徒步出了門，在還是蒙蒙亮的晴空之下，隨便找了個鄉間路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

    現在的村子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了。在程槿時候非常罕見的二層樓現在幾乎遍地都是。這兩年，為了方便那些走夜路的人，村主要的道路上都安上了路燈，基本整夜都亮著。

    程槿不經意地走到了孟涼花曾經的家門前。經曆了三十多年風雨的老房子現在依然矗立在那，盡管即使在像當前這樣昏暗的時候仍舊能夠看出它的老久，但它的組織結構卻還是像當年那樣的堅固，沒有絲毫鬆懈。

    程槿沒有在那逗留。這次他之所以要一大早出來散步，就是為了回避自己頭腦有關孟涼花的一切事物。如果他在這棟二層樓前麵停下了，那隻會讓他再次陷入到那種無盡的思考中，這無疑是有違初衷的。

    在程槿目睹到這件事之前，他從未預料到它的發生。他隻是覺得這個坐在井邊的女子有點可疑，就從她背後悄悄地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