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程槿心已經明確了自己的選擇，他要給這條看似毫無出路的單行道再創造一條可能的岔路。

    在剛才的那半個時，程槿實實在在地看到了孟涼花這些年所經曆的煎熬。昏迷中的孟涼花躺在病床上，他坐在床邊。程槿發現，她身上的傷已經不是衣服和頭發能夠遮得住的了。胳膊上被煙頭燙出的疤痕、脖子兩側還未消腫的淤青、額角上用線縫合過的傷口，這些都在這半個時中被程槿看到了眼。一種莫名的疼痛感完全占據了他所有的知覺。他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安靜等待著他麵前這個女子的蘇醒。麵對這個他早已預料到甚至親眼見證到卻終究心存僥幸的現實，程槿有些不知所措。他能做什呢？他有能力改變這種現實嗎？他又為什希望這一現實發生改變呢？這些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了程槿的腦海。

    現在也許真的可以吧。程槿這樣回答著自己。現在的孟涼花已經沒有理由再回到那個家去了，隻要再等上一段時間，等到孟涼花的喪子之痛稍微平複一些之後，他會服她，讓她去思考一下以後生活的問題，讓她徹底從過去的日子跳脫出來，重新把自己帶到一個嶄新的世界。想到這，程槿突然發覺自己原來的思考並不完全正確，有很多東西都是他沒有認識到的。其實改變從來都是擺在那的，它沒有發生隻是因為人們沒有去選擇它。如果孟涼花有勇氣去拒絕那些被附加的痛苦，那她現在的生活完全可以是另外的一副樣子。生活，完全是一個人自己的事情。在不違背自然規律的前提下，人是擁有為自己選擇生活的自由的。孟涼花當然也擁有著這樣的自由，隻不過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而程槿覺得，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孟涼花認識到這種自由，給自己的生活提供出新的可能性。過去肯定是不可改變的，但一個人卻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哪怕是感到絕望，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因而從某種意義上來，這個人依舊是自由的。

    至於程槿為什會希望孟涼花過上另一種生活，程槿自己也不清楚。從一開始，程家對孟涼花母女倆的幫助幾乎都是無私的。他們從沒有指望會從那娘倆那得到什回報。現在的程槿也是如此，他隻是單純地希望孟涼花能過上比現在更好的日子，除此之外的任何想法都是不存在的。或許我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親人了吧。程槿這樣想到。對自己的親人，人類是完全可以做到無私的。這是不需要表麵上所謂的“理由”的，如果要找，那問題就會變得複雜了，這需要各種心理學和生物學上的知識。程槿自然是不具備這些知識的，他所知道的隻是，我們之所以對親人是無私的，隻是因為他們是我們的親人。

    程槿剛把手機放回褲子口袋，母親方月玲就開門走進了病房。“怎樣，還沒醒嗎？”她看著閉眼躺著的孟涼花，問程槿道。

    “沒事，已經醒了。看上去應該沒什大礙的。”平靜地向母親回答道，“你們那邊怎樣，見到她婆家人了嗎？我奶奶回家了？”

    “嗯，回去了。沒必要讓你奶奶在這陪著的。”母親回答，“我們見到她老公和她婆婆了，他們讓我們先過來，他們隨後就到。”

    “媽，我突然想到個事兒。”程槿從椅子上站起來，背對著孟涼花向母親道。“你等孟涼花好了之後，還該不該讓她再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