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信息,是這樣一種東西:你東、人家西。你能讓盡可能多的人都跟著東,東就變成了真理。
那大殿的事情,洪綜嘴的版本,跟雲裳嘴的,顯然不一樣。
洪綜的版本很驚悚、很悲情、很緊急、很能煽動起人們的情緒。
雲裳的版本則是這樣的:右夫人以自己幼子為犧牲,刺殺了洪逸。這樣一來,能接掌君位的隻能是洪縑啊!
如果你是安城的百姓,你信誰?
設想一下!你種桑、種幾畦蔬菜,家老婆有台織機。你有個能幹的兄弟,手十幾畝稻田,稱得上一個地主了!你忙了一,用渠的水洗洗腳,回到家,老婆正在炒菜,新摘了一把豆角,用辣椒炒一炒正好。你女兒在織機前學著織布。商號那領的任務,織成一匹布可以換四貫錢哪!如果能學會織綢緞、刺繡什的,賺得更多。可惜不是人人都能學會的。你大兒子手倒是巧,可惜男人怎能去學那個?他已經在商號學徒了,希望能快點出事,日後最好混個朝奉什的。你兒子一把傻力氣,以後應該也是農民的命。
你坐在飯桌邊,接過熱騰騰的米飯,家的黃狗尾巴擦著你的腿。你微微閉上眼睛,感覺到某種幸福。但這種幸福像很薄的霧,立刻又被明該做的農活、今晚還要修的家什給煩擾、打斷了。“娘的!”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知是發怒、還是感慨。
這種時候你不會想到京邑高高在上的少君。
過年是你跟兄弟、鄉親們卯足力去過的節日。必須要過得熱鬧、過得對得起自己、過得長臉麵!這時候你聽有個少君死了。仲少君。縑。你對他沒什了解。聽是個好人……
十幾歲的少年,有什好和不好呢?
聽是個沒用的人哪!——走家串鄉時,有些人這樣。是個沒用的少君。書當然是讀得好的。那當然沒得!可是……聽身體也弱?
富人家的老夫子感慨比較多:“麟出而死。吾道窮矣!”吟得眼淚都掉下來。
這種文縐縐的句子,離你很遠。句子之後的感歎與擔憂,離得就更遠了。
春來時東邊的城出了大災、發了大洪水。災民們差點衝擊到你的生活。真的!就算你住得離東邊有點遠,災民們還是連你的鄉村都跑進來了,要飯吃、還求衣服、求藥、求鍋碗。你和你的鄰居有點兒舍不得,就被他們瞪了。好像你們有多氣似的!“我們是欠他們的嗎?是他們的爹媽嗎,活該再幫他們安家,還要安得像我們自己兒女一樣好?”你們抱怨著。
聽會有更多的災民湧入。你們有點兒害起怕來了。十二城守望相助的友誼什的……總之你鍋的飯不想今多做一碗給人、明又多做兩碗!你回家的路上不想被滿身狼狽的陌生人攔住乞討!
“君主應該做點什的。”這時候你想起城君來了。每年、每季、甚至每月,你都給官府上交稅錢。這些稅錢一直上貢到京邑的君庫。出事時,從君主到百官,當然應該做點什的。
於是有了伯少君綜南下救災。
很快又有了新酒。八方驚歎!你也喝到了點兒。還是你爭氣的地主兄弟弄來的。當然是攙薄了的……
用普通的米酒去攙。不用水!這種新酒已經神奇到了這種地步,哪怕是做慣手腳的假酒商人,都覺得用水去兌薄它,乃是一種罪惡。他們用了普通米酒中,還比較好的一些,去攙兌新酒,然後拿出來賣,價格跟所謂的新酒一樣。
這種價高質次的“新酒”,已經把你喝醉了。
你聽著那傳奇的美豔酒娘、和伯少君的韻事傳奇。你的老婆、兒婦、女兒也都聽醉了。
後來伯少君要立嗣君了。這簡直就像青蛙到夏就要開口唱,如此的理所當然。不清對你們有什好處,總之你們像過年一樣喜氣洋洋。官員們沒白沒黑忙活起來,籌備了好多活動,這是可以好好“與民同樂”一番的。
後來伯少君與右夫人都犯事了,完蛋了。
犯的什事?聽什桃色,不定還跟男色有關……
至少張邑的人是這樣信誓旦旦的。
你不信。沒道理的!什男色?那那位傳奇的美豔酒娘呢?
像很多宮廷秘辛一樣,像你這種老百姓,是得不到解釋的。
你連太守的秘辛都摸不著門。
但你覺得有點恐慌。像風雨欲來時,挨打慣了的狗,聞到空氣中鞭子般的濕氣。這是不吉利的。恐怕要出禍事了。你想。
忽然間,城君就被了。
過年時病死的仲少君,縑,又活過來了。
不久前剛發過大災的覺城的君主,帶著軍隊在京邑。那君主還是個女的!嘖嘖,是個不結婚的老娘兒們!你想覺城人真是瘋了,放著會射鯨的公子不要,要個女媛來當他們的君。
——這老娘兒們手怎這長,又會到安城來呢?
還不是手長!她是腿腳長,直接就跳過來了!帶著她的軍隊!
你真的害怕起來。你的桑田、你的織機、你家門口水渠的清涼的水、你鍋燒出熱騰騰的米飯香。這些日常幸福,菲薄得你想抓都抓不到,這時候忽然也都真實起來。它們會不會被奪走?
忽然你接到了一張紙。
神奇啊。是一張紙!
一張不怕揉爛的紙!
紙拿在你的手。其實你也不認字。你這輩子都沒什接觸字紙的機會。不過有些後生是認字的,他們接過紙,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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