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冠羽士手中輕撚著長髯，見到他瞪著眼睛出神，一笑而道：”兄台心中所憂慮著的第二件事？老夫此刻也猜上一猜，如若老夫猜的不錯，那——”卓長卿微笑接口道：”莫非老丈對可這第二件心事，也有什化解的方法？”高冠羽士笑容一斂，正容道：”老夫與兄台雖然是浮萍偶聚，相識甚淺，但也已看出兄台非但資絕頂，聰慧超人，而且是個生具至情至性的熱血男兒，兄台心中所憂慮著的第二件事，倒不是為著兄台自己，卻是為著成千成百，不遠千趕來的武林豪士。”他語聲一頓，目光直注卓長卿的麵目之上，緩緩又道：”老夫方才所的話，絕非故意恭維，確實句句出自肺腑，而老夫自信雙眼不盲，對兄台的為人，也不會看措，是以……”他微微一笑：”老夫自信這第二件事，也萬萬不會猜錯。”他目光一轉，卻看卓長卿正自含笑凝神傾聽，卻並不答話，便又接道：”紅衣娘娘溫如玉蟄居苗疆四十年，一向不大過間武林中事，這卻並非因她生性恬淡，無意名利，而是她對武林中的一些前輩異人，心存畏懼，是以不敢出來為非作歹而已。””但近年來，這些前輩異人，不是已經物化仙去，便是封劍已久，再也不問世事，這紅衣娘娘靜極思動，早就想在江湖間掀些風浪，這目之會，名雖是為其擇婿會友，其實卻是這位魔頭想借機將下武林豪士一網打盡，這點兄台想必也從她話之間看出來了，是以兄台便在憂鬱，如何才能將武林中這場劫難消洱。”他略為歇息一下，卓長卿心中卻怦然一動，接口問道：”難道老丈有何妙策，能解開可心中這件憂鬱之享嗎？”高冠羽士微笑一下，目光之中，淡淡掠過一絲極為得意的神采，端起麵前酒杯仰首一幹而盡，含笑道：”老夫這第二件事，猜的還不錯吧？”其實卓長卿方才那句話，已無殊告訴他自己心中所憂慮的正是此事，是以他便根本不必等待回答，又自斟了一杯酒，接著道：”此事的確井非易與，難怪兄台心中憂鬱，想那紅衣娘娘在目山中設下的香餌，俱是武林中人夢寐難求之物，這些人不惜遠道而來，兄台若在此刻加以阻止，他們又怎會心甘情願的放棄，又怎會相信兄台的話，隻怕他們還當兄台想獨吞這些珍寶呢！”卓長卿一皺雙眉道：”是了，想他們又怎會聽從我的話，心甘情願地放棄這些珍寶呢？唉——那醜人溫如玉不知在目山中，設下什古怪花樣、惡毒陷阱，卻可憐這些人一點也不知道。”這個初涉江湖的少年，雖然對那高冠羽士已生疑惑之心，但此刻卻又不禁為他的這番言語所動，競又將心中的話了出來。

    高冠羽士故意俯首沉吟半晌，抬頭一笑，緩緩道：”老夫方才對兄台的那個故事，不但能將兄台心事第一件憂慮之事化解，兄台這第二件心事，卻也要依靠這個故事，才能化解得開。”卓長卿不禁為之一怔，道：”這是為了何故呢？”高冠羽士一笑道：”兄台若在會期之前，趕到目山去，將老夫方才所的那個故事，一字不漏地對那溫瑾一遍，那——哈哈！”他仰首狂笑數聲，接著又道：”想那溫瑾若是稍有人性，怎會再有半刻遲疑，必定立即去尋那女魔頭報仇，兄台若在旁邊稍加援手，那紅衣娘娘武功再高，卻也不見能逃出兩位的手下，哈哈——昔年梁孟雙俠，夫唱婦隨，下豔羨，今日兄台與那位溫姑娘，不但同仇敵汽，而且珠聯壁合，此番若能聯手誅此魅魑，報卻深仇，又將為武林添一佳話。，他笑容滿麵地舉起麵前酒杯，大笑又道：這一來，元凶既除，目之會，就算能夠如期舉行，但那魔頭設下的諸般陷阱，想必也將變成兄台與溫姑娘的迎賓戰宴，這場武林劫難，豈非消洱於無形，來，來，且容老夫先敬兄台一杯。”仰首一幹而盡，抬目望去，卻見卓長卿雙目望著麵前的酒杯出神，雙手放在桌上，動也未動，對那酒杯碰都沒有碰一下。高冠羽士麵容微變，舉著酒杯的手，半晌放不下去，在這一瞬間，他麵上的表情，突地變得十分獰惡，先前那種浩然的正氣，也自消去無影，隻是卓長卿目光低垂，並未看到而已。等到他那雙微帶迷惑的雙目緩緩自酒杯移到高冠羽士麵上的時候，這蒿冠羽士麵上的獰惡之色，竟又從他嘴角所泛起的一絲微笑中化去。於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還是無法知道這高冠羽士究竟是何許人物？也未能知道此人的真正來意。被潮水淹沒的沙灘，等到潮水退去的時候，依然是原來的樣子，沙灘上的沙粒和貝殼，雖然會因之潮濕，但是潮水也會很快地退去的，那，被虛假掩飾著的秘密，恐怕也不會隱藏多久吧？卓長卿抬起頭來，兩人目光相對，高冠羽士突又笑道：”隻是老夫還忘了告訴兄台一事，此刻那目山上，正如兄台所料，早已埋設下許多雖是考較群豪武功，其實卻是暗害群豪的陷阱設施，這些設施之中，究竟包涵著什惡毒花樣，老夫雖然不甚清楚，但老夫卻知道那魔頭溫如玉，不但在這些本應光明正大，用做考較武功的五茫珠、羅漢陣、線香渡一類設施之中，暗設下許多詭計，而且還唯恐這些詭計不夠惡毒，害不到別人。”卓長卿意動心驚，現於神色，轉眉怒道：”她便又怎樣？”高冠羽士生像是不勝感慨地長歎一聲，接著又道：”這魔頭竟在一年中，將一些久已金盆洗手的綠林巨寇，或是一些蟄伏塞外、遁跡邊荒、久已不容於武林的江湖妖魔，暗中請來，做這些設施的主持之人，一些武功特高的武林豪士，就算能僥幸逃出她們設下的惡毒陷阱，卻也不能逃浙這些巨寇妖魔的毒手，就算他們再能逃出毒手，甚至將這些妖魔擊斃，可是等到他們最後到達那溫如王設下的主擂之時，卻已早就精疲力竭，隻怕連她的輕輕一擊，都無法抵擋了，”這高冠羽士一口氣到這，隻聽得卓長卿心胸之間既是驚懼，又是憤慨，竟也沒有再去想一想，這些極為穩秘之事，這與世無爭的高冠羽士又怎會知道的呢？

    卻聽高冠羽士歎息著又道：”她一計連著一計，這連環毒計，為的不單隻要將下的武林豪士一個個打盡，而且連那些被她或以利誘，或以名動，從各地請來的巨寇妖魔，竟也在她除去之列，到那時候武林之中，她一人唯我獨尊，才算稱了她的心意。”一時之間，卓長卿麵容陣驚，陣怒，突地長歎一聲，複又低語道：”可年齡極幼之時，曾在黃山始信峰下，遇著一件驚人之事，可當時雖未目睹，但這件事在可心中，卻始終記得鮮明。”他又自沉聲一歎，接著道：”那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卻一直在奇怪，那毒物星蜍，為什在將一些凶暴惡毒的毒蛇猛獸除去之外，卻又要去殘害那些無害予人的綿羊馴鹿，這豈非是件難以理解之事，唉一此刻我才知道，原來人類之中竟也有著像星蜍一樣的邪惡之物。”他低低他著，而且的非常淩亂，但當他在著這些話的時候，那高冠羽士麵上的神情，卻像是非常激動，店的店夥，遠遠站在門口，厭惡地看著這兩個久坐不走的客人，隻見他們忽而大笑，忽而長歎，忽又滔滔不絕他著話，心大為奇怪，不知道這一老一少兩人，究竟是幹什的。

    高冠羽士定了定神，方自道：”老夫此刻隻要告訴兄台，便是兄台此次若真的不惜危險，先就趕到目山去，縱然那魔頭溫如玉已將兄台看成她愛徒的乘龍快婿，不會加害於你，但那些秉性凶惡的巨寇妖魔，卻未見會放過兄台，兄台武功雖高，但雙拳不敵四手，唉——”他故意長歎一聲，方自接道：”老夫與兄台一見如故，為著兄台著想，這目山——”語聲又一頓：”不去也罷。”暗中一膘，眼角隻見卓長卿果已劍眉怒軒，義憤填膺，竟自伸出手掌，在桌上猛地一拍，朗聲道：”老丈怎地如此輕視於我，那目山上縱然是刀山劍海，我此番也要去闖他一闖，卓長卿雖然不才，但路見不平，尚要拔刀相助，為著下武林朋友的命運，我卓長卿又何惜性命，就算是兩肋插刀，粉身碎骨，我也不會皺一皺眉頭。”高冠羽士俯身整理著被卓長卿一掌震倒的杯盞，於是，他眼中所流露出的那種得意而獰惡的目光，卓長卿便又無法看到。

    且臨安城——

    多臂神劍雲謙父子，以及那飛騎奔來，報凶訊、求援手的大漢，又怎會知道他們所焦急等待著的卓長卿，不但已經見著他啟己不共戴的仇人，而且還遭遇到這些複雜而奇異的事。

    這一日之間所發生的事，不但使得卓長卿的生命為之改觀，甚至下武林中人的命運，也受到影響，這卻也是臨安城的雲氏父子無法預料得到的。

    一陣風吹來，吹散了西的晚霞，月亮卻從東邊升起來了，又是一個有月有星的晚上。

    卓長卿從那的鄂菜酒鋪，漫步走出，他的態度雖然仍是那從容而安詳，但是他的心緒，卻遠不及外表的安定。

    方才，太陽剛剛隱沒的時候，那高冠羽士就起身告辭，臨走的時候，還道：”老夫與君一席長談，更覺得兄台是武林中百年難見、不可多得的少年俠士，對此番武林浩劫，兄台想必能有一妥善安排，老夫方才絮絮所言，不過是給兄台一個參考而已，兄台如能將此浩劫消弭，則不但老夫幸甚，亦是武林中千百同道之幸了。”卓長卿默默地聽著他的話，長揖相送，自己卻仍然坐在那間的酒鋪，沉思良久，這高冠羽士的一席話，雖然使他明白了許多他以前不知道的事，卻也替他添了許多疑雲。

    就晚，暮雲四合，酒鋪中的食客也多了起來，見到他一個人坐著發愕，都不禁投以詫異的眼色，他覺察到了，便也走了出來，風越來越涼，日間的褥暑之意，此刻已為之盡消，但是他的心，卻仍然沉悶得很，還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該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