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頤並沒有看出她的異常，隻當她是麵皮薄，不好意思，抿著嘴笑，“我什，難道你不明白嗎？”她眨著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滿是促狹的笑意，“如今我姑母不知道多喜歡你，皇後娘娘也想見見你，隻等你除服——”

    她的話被打斷。

    沈宛手中那個竹雕的手爐滾落在地，帶著餘火的銀霜炭散落滿地，一片狼藉。

    “江姐姐，你是不是誤解了什？”沈宛心驚肉跳，隻覺得自己行走在懸崖的邊緣，“我和令表兄清清白白，不知你這番話，從何起？”

    江清頤一愣，見她一張雪白的臉崩得緊緊的，隱約覺得自己錯了話，有些遲疑，“前些日子我大表哥還神神秘秘的托我在信幫他帶個口信，後來又去勸我姑母帶你進宮看煙火，你們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通信嗎？”

    這，不是周夫人或者周北慕在她麵前提過什。隻是江清頤自己的猜測，或者是胡思亂想罷了。

    沈宛暗暗鬆了口氣，想到她是周夫人的侄女，若是想岔離了，鬧出什笑話來，她也顏麵盡失，忙耐心的解釋：“之前周大公子是給我送過信，不過不是為了別的，是有朝堂上的事商量。後來我給他回信，也都是公事。”沈宛心知若其它反而更解釋不清，索性實話實，“這事你姑父想來也是知道的。至於大公子想送我進宮，也是為了讓我見見皇後娘娘。”

    “隻是這樣嗎？”江清頤深深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神清澈，原來的猜測一點點分崩離析，“是我想錯了。”沈宛拉了她的手，緩緩道：“這事事關重大，以後你可不能亂了。”

    “我知道，我知道！”江清頤頓時急了，眼眶微微發紅，羞慚不已，“我沒有對別人起過，隻是見到你，就想打趣幾句”想到若是有什流言傳出去，怕是自己的表哥和沈家妹妹的名聲也毀了，更是又羞又愧，“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見她已經認錯，沈宛自然不會把人一竿子打死，忙打住了話頭，“好了好了，我這個事主還沒有哭呢，還不快把眼淚擦幹淨，仔細被人瞧見！”著話，掏出帕子替江清頤擦幹了眼淚。

    江清頤抿著唇，不好意思的偷覷，臉都紅了，“是我太過淺薄了。”心念一動，不自禁的問：“朝堂上，是發生了什事嗎？”從朋友的角度而言，沈宛並不想欺騙她。她沉吟了片刻，才鄭重的道：“事情瞬息萬變，我想，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人總歸會有好奇心，江清頤也不例外。沈宛歎了口氣，拍著她的手，歎道：“有些時候，不知道，也是一種幸福。”如江清頤這樣的之驕女，還是適合在他人的羽翼下生活。外麵風雨太大，寒意料峭，於她而言，太過殘酷。

    江清頤垂下了眼瞼，許久以後，才幽幽開口：“朝堂終究是男人們的世界，你這樣，無異於與虎謀皮。”有一句話，她始終沒有辦法出口。周家的男人，血都是冷的。

    “我又不圖謀什。”沈宛心中微顫，故作輕鬆的笑了笑，“不過是想要安穩的生活罷了。”江清頤抿了抿唇，猛地握住了她的手，定定的看著她，“那你記得，一定要記得自己的初衷，我大表哥還好，若是我二表哥也卷入其中，他那個人出手太狠。”到底是自己的表哥，有些話難以啟齒。

    從某些方麵來，江清頤是個非常聰明的人。至少，比前世的沈宸聰明。

    她不過來京都數月，便能看穿周景年的本質。偏偏沈宸，癡戀許久，終究不能釋懷，到最後，迷失其中，害人害己。

    “我不會去和你二表哥爭的。”沈宛端著茶盞，杯蓋滑過杯沿，有刺耳的聲音，似乎這樣，就能掩飾她此刻的複雜心情，“怎爭得過他呢？”最後一句話，輕似呢喃。

    “你什？”江清頤沒有聽清，又問了一句。

    “我不會和周家的男人扯上半點關係。”似乎是在對江清頤，但更多的，卻像是在對自己，沈宛喃喃自語，“絕對，不會。”不知何時，雪又紛紛揚揚落下。她起身，望著窗外白茫茫的大地，輕撫窗欞，“一定不會的。”

    她絕對不要和周家的人有任何關聯，絕對不要重複沈宸的老路，絕對不要了。

    江清頤望著她的背影，神色微黯。

    從一開始，她就猜錯了。隻不過，有一點她沒有看錯。當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時，再如何掩飾，對那個人，都是不同的。所有的掩飾，都是刻意。她想起了大表哥無意間起沈二姐這四個字中，眼中絢麗的光芒。否則，她怎會貿然有那樣的結論呢？

    可惜，在眼前這個人的眼中，她看不到半點同樣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