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有片刻踟躕。

    周夫人曾經不止一次在她麵前提起過，沈家的這個姑娘有多聰明，多善於謀劃。

    可她畢竟是個姑娘，讓皇後這樣心平氣和的和她談論朝中大事，似乎有些勉強。

    沈宛也許對古代生活還不太適應，可這察言觀色卻是本能。她瞥了一眼，便知道皇後在遲疑什，她毫不猶豫的跪在了皇後麵前，道：“來見您之前，我去見了鎮北候世子，世子爺對您的處境，很是擔憂。”

    提到自己的侄子，皇後的神色有所緩和，她指了指下首的錦杌，“坐下來話。”

    沈宛忙起身，側身坐在錦杌上，在心醞釀了半晌，才緩緩道：“我年歲輕，從前的事情不太了解，前幾日才聽鎮北候夫人提起一些舊事。”她頓了頓，看了皇後一眼，“聽當年建王還是皇子的時候，在京都城鬧得翻地覆，可是皇上卻什也沒有。一直到有禦史死諫，流言四散，才略施懲戒，不知是否有其事？”

    皇後神色淡然，似已經麻木，微微頷首，“的確有此事。”

    雖然從未懷疑周夫人的辭，可得到皇後的確認，這種感覺完全不同。

    沈宛暗暗歎了口氣，仔細打量了一眼皇後。她穿著盛裝 ，光彩照人，可眼卻有一抹掩飾不了的疲憊。那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來自心靈深處的乏累。也許，皇後並不是毫無所覺才是。

    沈宛心念一動，試探性的道：“前些日子為了偽造玉璽案。鎮北候世子曾與我數次通信，頗有些懷疑是建王的手筆”扯上了周北慕。不管皇後是否生氣，都不至於將人打落塵埃。

    果然。皇後神色微變，眼眸瞬間變得幽深起來，“建王遠在江南，怎會和這事扯上關係？”沈宛要的就是這句話，她順勢而下，“在家母過世前，我也是閨中不知愁的人，可後來有一日，卻發現建王和家母的過世有關。”麵對皇後這樣的聰明人。沈宛不敢謊，十句話隻有一句謊話。

    皇後果然流露出了些許興趣。

    “家母一向健朗，後來忽然病倒，原本大夫無甚大礙，忽有一日，病情加重，就那樣去了。”著，沈宛眼眶微紅，掏出帕子輕拭眼角。“您不知道，那之前我還和母親話，去的那樣突然，我惶恐不已。又心生疑慮。當時大伯母一直在家母跟前照顧，為此無論是我，還是家父都很感激。可誰知道，家母身邊的丫鬟於心不忍。偷偷告訴我，大伯母私下買通她們。”一不做二不休。沈宛決定將沈大太太拉下水，至少，在皇後跟前，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那時候我又驚又惱，又怕是誤會，特地派人去查探家母身邊幾個大丫鬟的情況，發現她們家都得到了一筆銀子，買房置地。家母病重時，一直是這幾個丫鬟在服侍，我發現了這事，氣的當時就想找大伯母問個清楚。可是我身邊的丫鬟攔住了我，大伯母這樣做，背後一定有所依靠。我順藤摸瓜，居然查到了建王頭上。”

    “我外祖家雖然曾經官至按察使，卻致仕多年，又隻有我母親一個女兒，我實在想不通建王有什理由要謀害我母親。”沈宛這時候，才露出了幾分女兒的神態，掩麵而泣，“這事事關重大，我又不敢告訴家人，生怕他們受到牽連，後來大伯母想要安排幾個丫鬟，我一心想查出真相，又年少輕狂，想為母親伸冤，所以將計就計，讓那幾個丫鬟在身邊服侍。”

    “沒多久，我身邊服侍的大丫鬟忽然被發現在後花園，受到重傷，查出來是大伯母送來的一個丫鬟下的狠手。我氣急不已，派了護衛去審問，發現那個丫鬟居然是建王的人。那丫鬟受了刑，什都招了，建王讓她來我家偷個東西。具體什東西，卻一問三不知，我仔細想了想，家母留給我的，隻有一些首飾。”她抬起頭，很誠摯的看向皇後，“建王費了這大的工夫，一定是家母的遺物有值得他下手的東西，誰曾想，後來就出了偽造玉璽的事情，這時間太過蹊蹺，我發現家母曾留下一塊陝西藍田白玉，是外祖父送給家母做嫁妝的”

    沈夫人的嫁妝麵的確有一塊上好的古玉，這塊古玉用來偽造玉璽，幾乎可以以假亂真，沈宛也是臨時想出來的。“我就想，這兩件事會不會有什關係，正好鎮北候世子發現那陶五郎不對勁，順勢查到了黃瞎子這事也不是一般人能辦成的。”

    她言辭懇切，況且又涉及到沈夫人，皇後相信她不會謊，已經信了七八成。況且當時沈家遭賊的事情，她也聽過，如今想來，想必也是這位沈家二姐為了遮掩這丫鬟的事想出來的主意。

    皇後原本冷峻的麵容上頓時有了一抹笑意，但這淺淺的笑容也不過一瞬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沈夫人就是建王謀死的？”“正是如此。”沈宛神色淒然，又跪了下來，“為了這事，我日日不得安寧，隻盼著能有朝一日能為家母伸冤，還她一個公道。”她神色決絕，眼底滿是剛毅。

    這個時代，還沒有人會拿自己母親的死來造謠。沈宛這樣，無異於是向皇後遞交了投名狀。

    皇後的神色果然緩和了不少，“地上冷，你起來話。”空蕩蕩的偏殿，冷入骨髓。

    沈宛得了好，忙謝過恩，複又道：“想來您也聽了，葉老將軍如今有病在身，卻在邊關苦守，也不知幾時才能康複。”“葉將軍為國為民，此乃大義。”皇後似是歎息，“本宮也曾在皇上麵前為葉老將軍求情。”

    “皇後娘娘，您是否知道，建王曾經求娶葉老將軍的嫡長孫女？”沈宛目光灼灼的望著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