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清晨的帝國]第二卷凜冬之湖第二百六十五章街頭論道——

    第二卷凜冬之湖第二百六十五章街頭論道

    石階上那名道士終究還是逐漸控製了場間的氣氛，沒有讓那些疑難繼續下去，他用力地揮舞著手臂，不停噴吐著唾沫星子，不停地講誦著教典的微言大義，臉上的神情時而肅穆時而熱情，時而慈悲時而嚴峻。

    聽講的十餘名街坊神情專注，身體時而前傾時而後仰，聽著某地發現的昊神跡，忍不住掩嘴驚歎，聽著某前賢殉教的事跡，心生同情向往。

    沒有人注意到大師兄和葉蘇的存在，因為這兩個人雖然是書院和道門最了不起的人物，但表麵上沒有任何特殊。

    簡單兩句對話之後，二人才正式見禮，葉蘇單掌立於胸前，另一手握拳抵在掌緣，神情寧靜微微低首，道：“見過大先生。”

    大師兄斂容靜氣，認真回禮道：“見過葉先生。”

    葉蘇道：“我本以為首先出現的應該是二先生。”

    大師兄微笑道：“老師擔心君陌過來，你們兩個人會把長安城打成一地廢墟，所以把他禁在了後山。”

    聽著老師二字，葉蘇想到那位在修行世界令無數人高山仰止的書院院長，沉默片刻後，認真道：“不知可有機會拜見夫子？”

    大師兄道：“待我請示老師。”

    葉蘇道：“麻煩大先生。”

    大師兄看著此人的眼睛，忽然問道：“來看長安，還是夏侯？”

    葉蘇道：“夏侯畢竟是神殿長老，而且當年是家師親自引領至神殿，對道門有功，雖在荒原上曾經生過一些妄念，但過不抵功，道門希望能看到他有一個好的結局，我想唐國君臣也不願意出現走狗烹這等畫麵。”

    大師兄神情溫和道：“書院沒有功過相抵這種法，功便是功，過便是過，該承擔便必須去承擔，不過既然夏侯將軍願意平靜歸去，我想沒有人會阻止他，更何況將軍乃是武道巔峰強者，誰能阻他？”

    葉蘇道：“夏侯老了，而且在唐的手受了重傷，我清楚這一點，想來夫子和大先生應該更清楚，如果他還是當年的夏侯，家師又何必傳訊讓我來長安城看這一遭？還是大先生不歡迎？”

    大師兄道：“大唐是一個開明的國度，長安城歡迎任何人的到來。”

    葉蘇餘光看著先前那名讓凳給自己的百姓，道：“唐國確實和別的國度有所不同，主要是氣氛不同。”

    大師兄微笑道：“希望你能在長安城住的愉快。”

    葉蘇道：“不怎愉快。”

    如果是一名普通的遊客，在長安城遇著黑心的店老板，或是在萬雁塔寺吃了頓極貴的素齋，或許會非常不愉快，但也不會對這個世界產生任何影響，葉蘇剛剛來到長安城，他的不愉快似乎毫無道理，然而他是昊道門的下行走，他的不愉快或許會對這座長安城也帶來一些不愉快。

    聽到他不愉快，便是大師兄的神情也漸凝重，認真請教道：“何處不愉快？”

    葉蘇望向道觀石階上那名道士，道：“此處不愉快。”

    大師兄轉身望去，沉默聽了一會兒那名道士的宣講，尤其是聽到那些街坊的發問後，大概了解了葉蘇的不愉快來自何處。

    千年以來，知守觀對昊道門在大唐的傳教一直極有意見，隻不過這些事情由昊南門負責，尤其是大唐有書院有鐵騎，於是西陵神殿始終沒有辦法做出更深層次的影響，然而當葉蘇這樣一位驕傲的昊之子，在長安城偏僻街巷中，忽然聽到與世間別處截然不同的討論時，自然不悅。

    大師兄道：“信昊，不代表信昊道，更不代表就不能對西陵神殿的教典提出自己的疑問。”

    葉蘇靜靜看著身前這名書生。

    在呼蘭海畔，他曾經見過對方，卻不像今日這般有機會在長安城頭長時間平靜的交談，所以他看的很仔細認真，想要看懂為什當初此人能夠坐在線的那頭，而且他認為自己已經看懂了某些部分。

    “那你們這些書院的人呢？”

    葉蘇看著大師兄的眼睛，平靜道：“我能看懂你們，我知道你們連昊都不信，那你們是不是覺得連昊都可以質疑？”

    大師兄微微一笑，沒有否認，也沒有辯解。

    葉蘇也笑了起來，笑容顯得那般淡漠而寒冷，道：“書院果然生活著一群可怕的無信之人，你們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大師兄誠懇請教道：“為何如此？”

    葉蘇看著他的眼睛，聲音低沉而寒冷道：“沒有信仰就無所敬畏，不懂得敬畏的人自然不在意洪水滔滔，當年軻先生如此，難道書院的下一代還將如此？那會落在誰的身上？你還是二先生，抑或是寧缺那個家夥？”

    大師兄看著他平靜道：“書院隻教我們道理，不教我們信仰，事實上我的師弟和師妹當中，有幾位也是虔誠的昊信徒，隻不過我們更相信一種法，能夠沒有信仰，其實也是一種信仰。”

    沒有信仰，其實也是一種信仰。

    葉蘇微微蹙眉，在心中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