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賴和胡子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黃阿木 本章:第二章 無賴和胡子

    六日後,黃昏時分,洪水生帶海濤回到東屯家中,在依蘭城耽擱了幾,那幾情勢緊張,軍隊頻繁調動,城門不讓商旅通行,大車店,是日本子和老毛子打起來了,飛機、坦克,打得老鼻子凶,在哪打的?邊界,滿洲國和蒙古國邊界,離依蘭還遠。洪水生嚇得夠嗆,著急回屯,王駝子見得多,倒是不慌,但是時間耗不起,打探到城門一放行,就隨商團起身了。洪胡氏見到海濤,歡喜得不得了,一把摟在懷,問:這幾,想娘不,哭了沒有?海濤答:想娘,沒哭。洪水生笑道:海濤行,一次都沒哭,下次還帶你出去。海月在旁邊看著,:爹,下次也帶我,去趟依蘭城,好不……洪胡氏打斷:一個丫頭,到外麵,不安全。海月賭氣:那我扮子。洪水生上下打量,笑著:海月,你這樣子,還真像子。可不,海月梳個子頭,臉黑黑的,穿的衣服也都是黑的破的,是像個子。海月被打量得不自在,一跺腳進了屋。

    洪水生更加覺得好笑,突然聽到院外有人:水生在家嗎?水生在家嗎?洪水生出來一看,一個中等個,身板壯,五十不到,老鼠眼,方臉大鼻子的禿頂老頭,正嬉皮笑臉靠在院門上,原來是胡貴,胡老三、胡老四、胡老五、胡六丫的爹,他家,老大老二老六是丫頭,老三老四老五是子,老大老二早出嫁了,老三分家單過。水生笑著:剛從依蘭回來,啥事?胡貴拍拍門:先放我進來,進屋去。水生沒辦法,讓他進了屋。胡貴進了屋,兩眼滴溜溜轉,屋雖,分外,外灶炕,外灶還帶個炕,牆熏得黑黑的,屋還好,沒啥臭味騷味,洪胡氏早帶海濤進了屋,胡貴一屁股坐到炕上,水生:啥事?神神叨叨。

    胡貴還是嬉皮笑臉,:煙呢?抽兩口。

    洪水生心想有你的,麵上倒還是笑著,在灶上點燃曬煙,將煙袋杆遞給胡貴。胡貴美美抽了一口,:我要來借錢……又笑著:你也不會借我。洪水生:我還想給你借錢呢,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啥事?

    胡貴:咋沒看見海月啊?

    洪水生有點不痛快,沒問答。

    胡貴接著:大兄弟,有個大好事,老關家的三子,也是我侄子,今年十六,想尋一門親,老關家看上咱海月了,我看兩家正好,老關家是個糧戶,可不是大好事。

    洪水生臉沉下來:海月還,才十三。

    胡貴:早也早,不早也不早,大兄弟,先訂個親。

    洪水生:還早,以後再。

    胡貴:大兄弟,老關家了,聘禮加上一頭牛。

    洪水生:還早,過四五年,再。

    胡貴把煙杆作勢往炕上一擱,:咋了,咋了,老關家配不上你家不成!

    洪水生壓抑不住,就要急眼,洪胡氏打簾子出來了,陪著客氣對胡貴:老胡家的,你看啊,我身子骨不成,家養馬、喂豬、做飯,大事,都得海月幹,她弟還,一大家都指著她,海月要出嫁,也得十八九,怕耽誤老關家三子。

    胡貴還不依不饒,:我是個好意,水往下流人往上走……

    洪水生騰得站起道:我洪水生高攀不起。

    胡貴還是不起身,:王駝子不是你親家,馬不是王駝子給的……

    洪水生氣極,不再搭理,騰騰騰走到院子,洪胡氏陪著心,將氣鼓鼓的胡貴送走。洪水生喂了一遍馬,氣還沒消,回到屋,洪胡氏:招惹他幹啥?

    洪水生瞪起眼睛老高,叫道:我招惹他,糊屎棍,見他我繞著走。

    洪胡氏歎氣道:你聲點,唉,媒的不像媒的,老關家那三子,是那腿不利落的?

    洪水生:可不,讓海月伺候一個瘸子!糊屎棍,二虎八嘰,光整事兒。

    洪胡氏:這人可不好得罪。

    洪水生:咋地,敢咋地!

    洪胡氏不話了,心擔心著,胡貴,稱得上東屯頭一號無賴,常常喝酒打媳婦揍孩子,心硬手狠。他先前在吉林雙陽,康德年,遭大旱,全家來東屯投奔老關家,老關家當家的是他大舅子,收留了他,他偷奸耍滑,不好好種地,盡算計東家,東家有次惹著他,他把媳婦弄到當鋪,家窮要典當媳婦。大的兩個兒子,胡老三寧願到王和平家拉幫套,也要分出去,胡老四也和他不對付,不願在老關家種地受他瞎支使,願意給王駝子當夥計。家人都這樣,其他人更別,張寡婦那良善可憐的孤兒寡母,他欺負著,屯的糧戶,除了杜二爺,他都沒放眼,光腳不怕穿鞋的,誰惹他誰惹一身屎。都他會告密鑽風扒瞎傳謠,和警察隊打得火熱。就洪海月這事,他也不是媒婆,不懂套路,不合規矩,隻是貪兩個酒錢,他媳婦胡關氏提了這事,老關家想請媒婆,不合讓他聽見了,結果他要出頭,硬攬了過去,是和洪水生關係板上釘釘,手到擒來,現在談崩了,幾家不爽,老關家罷手,他怕不會罷休。

    過兩就到了七月十五,警察隊通知,今年格外開恩,晚上可出屯放河燈祭祀亡靈。洪水生鋸了塊四方木板,洪胡氏、海月做了個黃紙燈籠粘在上麵,放了截紅燭,擦黑,洪水生一家,從南門出,到了東屯邊上的東河,這一段河麵近十米寬,水勢不急,屯人來得很多,放河燈或看放河燈,杜二爺家的河燈紮得漂亮,紮得多,有荷花形、有燈籠形,又高又壯的徐大個劃著個木舟,杜二爺的大兒子杜鐵武在舟上逐一放下,洪水生也借火點亮了紅燭,海月海濤捧著河燈,放在了水麵上,火光燦燦,順水漂流,一家人也沿著河邊,往北走,海濤拿著細竹棍,他家的燈要是被風吹靠岸了,就拿竹棍推開,洪胡氏問:海濤,河燈為誰放的?海濤:爺爺、奶奶。洪胡氏提醒:還有呢?海濤:姥姥、姥爺、大舅。洪胡氏也是山東的,二哥一直還在山東,大哥和洪水生一起在吉林扛過大斧子,後一起到依蘭縣雕翎區黑背淘金,大哥做主,把洪胡氏嫁了洪水生,人們,洪水生福氣好,娶了個俊媳婦,那是民國十年,民國十一年,大女兒海霞出生,長得不像娘,像爹,還好,二女兒海月,長得像娘。後來大哥病死,沒有留下子嗣。洪胡氏想著這些,不覺歎了一口氣,往河麵看去,整個河麵星星點點,十分耐看,明月已經升上半空,更顯淒淒清清。一家人,走走停停,走了一個多時辰,放下的燈,不知飄到了哪,一家人也到了東門,就從東門往家走。

    他家在屯西北角,就著月光,洪水生打頭進了院子,熊迎上來,叫聲和往日不同,還叫個不停,洪水生罵了一句,馬上意識到不對,一家人先看馬,馬還栓著,沒事,再看豬,豬圈一股血腥味,豬躺著,一動不動,脖子有被刀捅的傷口,血流了一地。海月看見自己養了四個月的豬成了這樣,眼淚早流下來,海濤看見姐姐哭,也哭了起來。豬是馬以外最大的一筆財富了,洪水生回屋拿斧子,要往外走,洪胡氏把他攔住了,:沒憑沒證,你能拿他怎樣?他動動嘴皮子,能把你送到笆籬子,我們娘幾個,咋活?洪水生氣得牙還在咬,洪胡氏:豬沒弄走,萬幸了,趕明把豬賣了,再留點肉給海月海濤開開葷,解解饞。洪水生想想,:我問問去,有沒有人看見啥?他出了院門,屋東邊是一片窩棚,歸大屯時遷過來的,他先去的於家,於家一個窩棚,擠了七八口人,一股尿騷味,於德民不在,於德民是自衛團的,在西北角炮台值班,於德民他爹他娘他弟他妹他爺爺都在,就著月光,聊了幾句,於德民他爹睡得早,啥都沒看見,聽到啥?早睡了,聽到狗叫、豬叫,不知咋回事,就沒起來。接著去蔡家,蔡金榮在家,去看河燈剛回,也是啥都沒看見。洪水生問了一圈,灰溜溜回來了,這一晚,洪水生夫妻都沒睡好,思想來思想去,他應該是想把豬弄走,怕是熊起了點作用,再一個,豬也沉。他沒弄馬,可能還不想做太絕。殺豬,是一個警告。這事要報告警察隊嗎?警察隊過,有異常事必須報告,報告,該咋?洪胡氏叮囑:一個字別提胡貴,沒憑沒證,提他會被他反咬一口。

    一大早起來,洪水生朝警察所走去,看見警察所6米高的圍牆,又猶豫了,東屯駐紮的是個警察隊,有8個人,東、南、西三個門一門一人,沒北門,東北角炮台一個人,警察所有4人,隊長是日本子,叫高橋俊二,屯一起修建警察所時,日本子笑眯眯的,顯得很和善。洪水生猶豫了一陣,掉頭回家了。回去後,照洪胡氏的,從肚皮割了塊肉留著自家吃,其他都挑到鎮上賣了,有人問,豬沒長大為啥殺了?他回答缺錢急用。下晌吃飯,見著肉,海濤沒心沒肺,樂開了花,洪水生心,卻越來越擔憂起馬來,他斷定,胡貴不會善罷甘休。這樣想著,吃完飯,他朝王和平家走去,王和平家靠近西門,院子,胡老三和王和平的兩兒子正進進出出忙著什,胡老三和胡老四一樣濃眉大眼,隻是臉窄一些,性子好一點,老實疙瘩屁都放不了一個,王張氏長得還順眼,王和平有腰病,扛不了重活,幹那事怕也不行……洪水生喊住了胡老三,要什卻一時半會不知咋開口,胡老三問:啥事?洪水生期期艾艾地:老三,能給你爹帶個話不?胡老三不言語,洪水生將前因後果都了一遍,隻沒提豬被人摸黑殺了一事,又艱難地:老三,我想……我想請你爹喝酒,你跟他下,幫我也好話。胡老三漲紅著臉,:我跟我爹,不上話,前幾還到我這借錢,借錢幹啥,是老六大了,給老六買衣服,我哪有錢,被我爹罵了一頓,還要動手,末了還是拿了兩錢走,拿走就買酒喝去了。

    沒辦法,洪水生取來家中酒葫蘆,去屯中張家買了一斤燒鍋,提著走到東頭老關家,胡貴住在老關家的東耳房,胡老五有十一二歲,正在院中喂馬,洪水生叫過胡老五問:你爹在家不?胡老五答:在。洪水生就提著酒葫蘆隨胡老五進了耳房,胡貴在炕上坐著,見洪水生進來,也不起身,大刺刺地問:啥事?洪水生心惱火,嘴陪笑道:貴,給你送燒鍋來了。邊邊把酒葫蘆亮了出來,胡貴一下子笑逐顏開,拿出一個大碗,放在炕上,洪水生打開封口,將酒慢慢倒入碗中。胡貴喝了一口酒,:大兄弟,坐坐,想清楚了,這門親你答應了?洪水生剛要坐,吃了一驚:大哥,這親,海月還太,過幾年再。胡貴沉下臉,:這門親沒答應,你來幹啥?洪水生氣得發愣,想了一想,:老關家三兒子,不結我家,可以結別家,不能硬在一棵樹上吊死吧。胡貴橫著:癟犢子,就在你這棵樹上吊死。洪水生瞪圓了眼,想動手又忍住,胡貴站起嚷道:癟犢子,你動手啊,你碰我一下試試,叫你一家子蹲笆籬子。洪水生也著急了,罵道:你個癟犢子到底要咋樣?這親結不了,結不了就完了,別沒完沒了。胡貴伸手推了洪水生一下,叫道:完不了,這親不結也得結。洪水生沒有還手,退出了耳房,退到了院子,實話,他怕胡貴自己倒地下不清。胡貴倒沒追出來,洪水生正要走,一件東西扔了出來,卻是自家的酒葫蘆,在地上彈了幾彈。撿起一看,已經摔裂了,他氣得發昏,邊往外走,心想:這無賴那酒還喝得下不成。

    這次衝突以後,洪水生加強了戒備,尤其是馬,不能空人,海月海濤更是提心吊膽,怕胡貴突然出現,不過接下來一些風平浪靜,洪水生想,是不是自己太多慮了。玉米、大豆收割期再有半個多月就到了,洪水生一家的注意力,和屯所有人一樣,轉移到了玉米和大豆上,這幾幹旱,洪水生全家,牽著馬,去玉米地澆水,太陽偏西,才回屯吃飯。幹旱緩過勁後,洪胡氏和海濤,還有馬,留在家,這一,太陽偏西,洪水生正在地忙活,海月突然叫:娘,娘……洪水生回頭一看,洪胡氏哭喪著臉,牽著海濤,步履不穩地走了過來。洪水生直覺是出啥事了,忙迎了上去,洪胡氏上氣不接下氣地:馬被警察隊征用了。憑啥?洪水生叫了一聲,慢慢蹲在了地上,收割後運貨、犁地都要用馬,冬,洪水生還能裝個爬犁,運貨載人都行,家除了吃飯靠地,其他度用都指著這馬,馬竟然給征用了。多久還?洪水生蹲在地上問。洪胡氏彎下腰,答:是二三個月。洪水生想了一想,問:警察隊去的誰?洪胡氏:三角眼,胡子,姓楊的,聽是個警長。警長是個啥官,大家也不太明白。洪水生:別家有征馬的不?洪胡氏:不知道。

    欺負人!洪水生猛地站了起來,把洪胡氏嚇了一跳,洪水生邁開大步,往屯走,洪胡氏跟在後麵,跑著,:當家的,你幹啥?你幹啥?海月、海濤也跟著跑著,洪水生越走越快,越走越著急,上火,地勞作的人看著這奇異的一家子,徐大個的出現打斷了洪水生無目的的憤怒,徐大個鐵塔一樣攔在了前麵,喊道:老哥,咋了?洪水生停下腳步,:警察隊把馬征用了,杜二爺,馬征了沒?徐大個嚷道:沒啊,東家,馬沒征啊,沒聽要征馬啊。洪水生流著汗,臉發白,:明擺著欺負人,先殺豬,再征馬,不讓人活,都別活了。洪胡氏這時抓著洪水生的胳膊,道:當家的,你要幹啥?警察隊,惹不起。徐大個也扯住洪水生,:咋回事?咋回事?洪水生掙紮著要擺脫開,:糊屎棍整的事,老子跟他拚了。徐大個不放手,洪胡氏哭著:當家的,你要我死,要我娘幾個死,你就去,你想想張寡婦。跟上來的海濤、海月也都哭了起來。

    洪水生長歎一聲,又蹲在地上,洪胡氏:找親家,想想法。洪水生想想也是,馬上去鎮上找王駝子,東屯離興隆鎮也就二三地,裕豐隆前店後家,王駝子正在店算賬,洪水生將整件事情講了一遍,王駝子聽了大吃一驚,胡貴!王駝子臉色凝重,想想:明兒個我單請胡貴吃酒,探探他的口風。下晌晚點你再過來一趟,聽信。洪水生感激不盡,告辭回去。這一晚,洪水生洪胡氏更是難以入睡,亮了幹活無精打采,就盼著下晌,好容易捱到日頭偏西,洪水生又往興隆鎮而來。王駝子將情況細細了一遍。在雕翎飯館喝的酒,王駝子先把胡老四誇了一番,誇他能會道處事不驚有出息,又把胡貴誇了一通,誇胡貴教子有方頭腦活絡路子廣,酒過三巡,王駝子懇請胡貴幫忙,給警察隊楊警長個情,把洪水生唯一的馬早日歸還。胡貴聽完,哈哈大笑,:馬,能還,隻要,洪水生同意結親。王駝子不解地問:老哥,為啥必須結親?能不能不結親,別的要求,要錢要物,都答應你。胡貴:不行,我在老關家打了包票,到做到,拚死也要做到。王駝子還是困惑地:老哥,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老關家結親,你能落啥好處?值得費那大勁,不如讓洪水生給你賠個不是,賠些錢財,兩家在屯低頭不見抬頭見,這樣不是更好。胡貴橫勁又上來,:別扯犢子了,還是那句話,這親不結也得結。王駝子沒法再往下了,胡貴走的時候還威脅:我就讓洪水生低頭,征馬,征馬算個啥,不依我,叫他進笆籬子,還得依我。

    洪水生垂頭喪氣,回去跟洪胡氏一,家開了鍋了,海月哭著:爹,你就答應了吧。洪胡氏跟洪水生商量來商量去,也隻能如此,都是命。洪水生心,還是不服氣,他不是張寡婦,不是那些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莊稼漢,大不了一命抵一命,給東屯除了一害,也值。隻是,他看著多病的妻子,年幼的海濤、海月,不覺歎了口氣,最後,他:我再托托人,想想法,實在不行,海月,海月……。陰霾的氣氛籠罩著這個家,洪水生連著幾,沒去托人,也沒去找胡貴,海月以淚洗麵,隻有海濤還,海濤和熊玩自己的去了,海濤追著熊,到了院子,半人高的木柵欄圍成的院,幾隻雞悠閑走著,抬頭可以看見不遠處群山,山上的密林。藍氣清,是個好季節,熊突然大叫起來,院外有個粗壯的聲音喊道:水生,水生!

    洪水生到院子,喝止住狗,院外站著個青年漢子,豹子一樣,矮壯矮壯,短發,大眼,寬額,絡腮胡,國字臉,目露精光,穿一身黃呢子協和服,蹬一雙嶄新黑色牛皮鞋,走路帶風,精神頭十足。

    “三炮?”洪水生吃了一驚,眼神慌亂地左右瞅瞅,打開院門,低聲道:“快進屋。”

    漢子閃身進來,左手提著個口袋,右手親熱地擂了擂水生的肩膀,大聲笑著指光的洪海濤:“你兒子?”

    “海濤,叫老叔。”

    “老叔。”海濤還有點奶聲奶氣,使勁盯著這個開心的陌生人。

    “哎。”漢子答應著,隨水生進了屋。

    口袋打開,漢子往外掏,邊掏邊:“德茂源的燒鍋,大哥,今兒個八月節,一醉方休。”

    還掏出一隻燒雞,這是稀罕東西,水生連忙:“三炮,見外了,到我這疙瘩還帶吃帶喝,啥意思?”

    漢子道:“一家兄弟,不分你我,海濤,過來過來。”

    海濤早就過來,盯著香噴噴的燒雞,漢子撲哧把一隻雞腿擰下,給了海濤。水生還要客氣,海濤已經大口吃了起來,水生朝屋叫道:“海月,海月他媽,三炮兄弟來了,有多少年?有四五年沒見麵了吧。”洪胡氏和海月從屋走了出來,笑著和漢子打過招呼,在炕上擺好桌,開鍋弄飯,忙活起來。漢子撕下另一隻雞腿,給海月,海月害臊不要。

    洪水生酌好酒,按捺不住,上下打量著,問:“現在幹啥買賣?”

    “哈哈,”漢子幹笑兩聲,從兜摸出一個證件,拍在炕上,答:“回東屯了。”

    “啊!”水生一瞅,是滿洲國出門證,驚詫道:“幾時的事,咋不早來?”

    “昨兒個回的興隆,鎮上碰見個弟兄,耍了一,剛回屯。”漢子沉聲道:“你也知道,我一直跟李老,年前郭麻子在密營被抓,正月二十九,謝文東去土城子投了日本子,我們也沒撐下去。軍長腿受傷了,一直在養傷,我們在大羅勒密,被包圍了,剩5、6個人,沒法了,六月初三下了山。”

    “李老現在幹啥?”洪水生叫海月帶海濤到院子玩,把門望風,然後問。他是見過李老的,海月剛出生不久,李老就駐守在土城子、雕翎一帶,是這一帶的最高軍事長官——營長,帶著幾百兵,負責清剿這一帶的胡子。

    “在佳木斯,賣豆腐。”

    “啊,咋去了佳木斯?賣豆腐!”

    “可不,我們投的十七旅,鄧雲章,十七旅有個探子,認識軍長,在山上碰巧碰到我們,把軍長服了,後來,十七旅把我們帶到佳木斯。”

    “咋就剩了5、6人?”

    “哎,一言難盡,喝酒。”漢子長歎一聲,和洪水生碰了杯酒。過了一會,又:“謝文東他老娘、兒子、兒媳、閨女、孫子,八口人,被日本子殺了,還去日本跪著謝罪。我們軍長,不能那樣,賣豆腐,賣豆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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