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曹三炮直接去了杜家大院，杜家大院在屯西南角，是屯最氣派的建築，6米院牆的宅子，個炮台，東屯給攻陷了，他家不一定被攻陷。五間大瓦房，還有磨坊、糧倉、馬廄、豬圈、車庫，他家有輛四輪毛子車，車輪前後大，收拾得利利落落，尤其拉車的馬，都是好馬，還是純色，要純白，要鐵青，要赤紅，趕這個車的車老板，不能不趾高氣揚。杜二爺是河北灤縣人，喜歡馬，愛交友，曹三炮要拜見的就是杜二爺。杜二爺聽到通報，很熱情地迎到了正屋門口，他身邊站著的杜鐵武，和杜二爺一樣，眼大耳，圓臉寬鼻，身子肥碩，個子高大，杜二爺長袍馬褂，杜鐵武一身協和服，都是笑臉相迎。曹三炮有些受寵若驚，快步穿過院子，上前拱手施禮。

    進得屋來，分賓主坐定，擺上茶水，曹三炮以前也來過，卻是為抗日軍借糧，杜二爺豪爽，從沒一個不字。杜二爺：三炮，昨兒個就聽你回屯了，住哪？

    曹三炮恭敬答道：二爺，昨兒個就想來拜見二爺，還有老太爺，怕打攪二爺就沒來，我住在洪水生大哥家。

    杜二爺微笑道：三炮，你有這份心，就好。聽，李老敗了？

    曹三炮點頭：敗了。

    杜二爺問：在佳木斯？

    曹三炮答：在佳木斯。

    杜二爺又問：你咋沒留佳木斯？

    曹三炮答：佳木斯，住不慣，回東屯，老老實實種地，比啥都強。

    杜二爺喝了口茶，：三炮，你剛回屯，吃的，穿的，住的，用的，有啥需要沒有？

    曹三炮笑著：二爺，一時還想不起來需要啥，到時要有啥急用的，我再來求二爺幫忙。

    杜二爺哈哈笑道：那就好，三炮，聽你對馬很在行，啥時幫我看看。

    曹三炮答：稱不上在行，二爺的馬好，正想看看。

    於是三人起身，去馬廄看馬，杜老太爺坐在院子曬太陽，曹三炮恭敬地上去行禮，杜老太爺臉廋一些，身板很硬朗，也是滿麵堆笑，很客氣。他們到了馬廄，馬廄有六七匹馬，個個膘肥體壯，毛色純正，曹三炮注意到有兩匹馬不一樣，個子高一些，一匹兒馬，一匹騍馬，一赤一白，就問道：二爺，這兩匹馬，東洋馬？

    杜二爺答：不是東洋馬，這兩匹，阿拉伯馬和本地馬配的，比本地馬難伺候。

    杜二爺著，讓杜鐵武解下兒馬，騎上，在院中慢跑了二三圈。院子大，能跑馬，這馬昂首闊步，很是威武，曹三炮一時性起，翻身上馬，也騎了幾圈，他騎得快，院子總不如外麵寬敞，他能騎快，還是技術好，駕馭得住，杜二爺不禁讚歎，是個好騎手。

    曹三炮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摸了摸馬腿，看了看馬掌，：二爺，這馬難得，跑得快，還好看……在哪釘的馬掌？

    杜二爺：就在鎮上，有啥問題？

    曹三炮笑道：沒……鎮有個釘馬掌的老王頭，馬掌釘得好，還在不在？

    杜二爺：老王頭，前年死的，他徒弟還釘馬掌，手藝糙點，馬掌是他徒弟釘的。

    曹三炮：哦，我騎的時候，感覺吧，左前腿力氣差點，該換馬掌了。

    杜二爺點頭：三炮，行，是內行，聽你的，明兒個就換。

    三人又看了會其他馬，快結束的時候，曹三炮：二爺，有個事還得請教您，我大哥洪水生的馬，前幾被警察隊楊警長給征用了，我咋樣才能要回來？您給出個主意。

    杜二爺楞了一下，問：征用……水生得罪人了吧？

    曹三炮：我大哥有個閨女海月，1歲，胡貴要做媒，嫁給老關家的三瘸子，我大哥不願意。

    杜二爺想了想，：糊屎棍……馬的話，征用多長時間？從我這牽匹馬走就是。

    曹三炮：二爺，那太感謝了，征用是二三個月。二爺，要是找人跟楊警長，馬能早點還回不？

    杜二爺：警察隊王副隊長好話，不過……不妥，警察隊，個個不能得罪，楊警長，是高橋隊長的翻譯官，更不能得罪。你要能跟他交個朋友，點好話，保不定能早點要回來。鐵武可以帶你去認識認識楊警長。

    杜二爺處事周密，曹三炮趕緊感謝，又問：二爺，胡貴這人，在屯聽誰的？

    杜二爺壓低聲音，微笑著道：聽誰的，聽警察隊的，聽日本子的，胡貴，是個探子，扒瞎告密，沒人敢惹。

    杜鐵武有點不以為然，：糊屎棍，有啥……

    杜二爺嚴厲打斷了他，喝道：你莫瞧！多少人萬貫家業，都毀在這種人手上。張金山，不死在他手！

    杜鐵武沒敢再言語，曹三炮笑道：二爺，那不沒人治得了他。

    杜二爺開玩笑道：一物降一物，胡貴，不定怕你。曹三炮楞了一楞，想起一句話：惡人自有惡人磨。杜二爺接著又：三炮，到自衛團吧，鐵武年輕，你幫幫他。

    杜鐵武二十出頭，已經娶親，為東屯自衛團隊長，按規定，18到40歲的本屯男子，不殘不病的，都要編入自衛團，自衛團協助警察站崗放哨，保護地方，農活要做，戰時能戰，有五六杆槍，沒槍的拿大棒子，又稱棒子隊。曹三炮想了半，要，自衛團是抗日軍的對頭，但自衛團其實是老百姓，和警察隊還不一樣，就：行。

    杜鐵武：三哥……

    曹三炮打斷道：叫我三炮就行。

    杜鐵武：那三哥以後你多幫幫我，你就當自衛團副隊長。

    曹三炮點點頭，杜二爺又叮囑：自衛團團長，王九成，你們先見他，給他打聲招呼。

    兩人答應著，起身，出了杜家大院，找王九成，王九成不到三十，當過幾年國兵，是杜二爺的親侄子，家在南門附近，人稱“九哥”。他們往東走，路過的房子，都很齊整，東屯有九十來戶，被圍牆圍成個方形，東門西門之間，一條主道，劃分南北，北窮南富，北邊多窩棚、地窖，南邊多瓦房、大院，兩人走到王九成家，王九成不在，是剛去了警察所，正好，兩人往北走，在警察所附近等了一會，王九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