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斃杜老二後，張隊長下了條口令：私藏槍支者，三日內告知工作隊，三日內不告知者，與杜老二同罪！口令充分傳達後，起槍成為熱潮，起出了好些槍，長槍短銃東洋造。張隊長對胡老四誇耀道：“看見沒，這就是樹典型的作用，工作好開展了。”接著工作隊組織胡子家屬上山喊話，曹田氏抱著孩子，也得上山，洪水生是這次上山喊話的積極參與者，他和曹田氏，於德民的娘，李向臣的娘，去了三道通，在山溝轉悠了幾，和一堆家屬一起，向山上喊話，八路不遠不近看著，武乘風也去了，看到好些東北大學的同學，還有延安魯藝文工團的，一個同學指著一個二十多歲的英俊男青年：“你知道他是誰？”

    武乘風：“我哪知道。”

    “他就是延安寫白毛女的音樂家，馬可！馬克思的馬，可能的可。”

    武乘風吃了一驚，感到十分敬仰和羨慕，馬可在前雕翎工作隊，那個隊有很多魯藝的。

    “我們把漢奸惡霸孫樹元給斃了，反響很好，老百姓都起來了。”

    武乘風不甘示弱，：“我們也把漢奸惡霸杜德給宰了，還分了糧。”

    兩人陪著胡子家屬在三道通喊了幾，真有過來投誠的，於德民下山了，還有杜芳廷的部下，於德民給李向臣的娘帶來一個不幸的消息，李向臣死了，問起曹三炮，不在一處，或許，在大羅勒密。曹田氏抱著孩子，又跟著洪水生，還有郭成的家屬，等等，在大羅勒密山上轉悠了幾，沒有結果，就回了東屯。於德民是個匪，家成分是雇農，於是，送勃利當兵去了。

    回東屯後，工作隊又組織了觀看新歌劇《白毛女》，武乘風十分熱心，跑前跑後，魯藝文工團來到了杜家大院，給全屯人演出，和二人轉完全不一樣，大夥開始看不明白，後來看明白了，白毛女真慘，黃世仁真壞。演出完，直到春節，東屯沒什事，大年初三，張老五跑了，張老五是給牡丹江的親戚拜年，和大兒子一起去了牡丹江，就沒回。民兵隊緊張起來，把張老五家給抄了一遍，對糧戶和胡子家屬看得更嚴了，屯口有人看，出屯得有路條。崔大力心想：“跑就跑，跑了，地、房子、牲口都能給分了，還不費一槍一彈。”不過他沒出口。胡老四呢，讓杜二流子盯住曹田氏，初八的時候，杜二流子來報，有個老婆子，來探望曹田氏。聽報，胡老四帶著杜二流子趕了過去，發現曹田氏和一個打扮利落的老太太正在炕上聊著，見他們進來，老太太不慌不忙，並沒有起身，曹田氏趕緊下炕，介紹：這是民兵隊胡隊長，這是我幹娘。老太太滿麵帶笑，招呼胡老四：“胡隊長，您炕上坐，有啥事？”胡老四大大咧咧，坐到炕上，：“你叫啥？從哪來？”老太太答：“從古城鎮來，我男人姓黃，叫我黃媽就行。”胡老四突然問：“你們啥時認的親？”老太太答：“啥時，日本子投降以後，認的親。”胡老四問：“曹三炮，你認得不？”老太太答：“幹女婿，咋不認得！”

    胡老四沉聲問：“最近，見過曹三炮不？”老太太倒不慌張，答道：“沒見過！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撇下孤兒寡母，唉——”

    胡老四還是審問的語氣，問：“曹三炮找你沒有？老實話。”老太太也放下臉道：“找我幹啥？我一個孤老婆子，古城鎮有工作隊，有八路軍，哪個中央胡子敢來！”胡老四不依不饒問：“那你這趟，來幹啥？”老太太不卑不亢地答：“還不能走個親戚，看我幹女兒，幹外孫，犯哪門子法？幹外孫，從出生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處都兵荒馬亂的。”胡老四不問了，老太太笑著：“胡隊長，我想接女兒到古城鎮住幾，能不？”胡老四搖搖頭，：“不行，曹三炮的事沒完，她哪都不能去！”

    老太太不再話，胡老四起身下炕，邊走邊：“曹三炮要找你，必須報告政府，要不，和胡子同罪，知道不！”黃媽答：“知道，哪能不知道。”和曹田氏一起，將胡老四、杜二流子送出門去。黃媽住了一晚，第二一早要回古城鎮，曹田氏送她，到了屯口，沒路條，出不了屯，不得不去農會，還得找胡老四。杜二流子把曹田氏攔在外麵，隻放黃媽一個人進去，進去了，胡老四又開始嚇唬黃媽：是不是曹三炮派來的？見沒見過曹三炮？老實，不老實，要揍你。黃媽叫起屈來，胡老四猶疑不決，問武乘風，武乘風沒有證據，不好隨意扣人。到底還是開了路條，讓黃媽出了屯。

    這以後，胡老四沒幾，就去曹三炮家一趟，是給曹田氏做工作，讓曹田氏把曹三炮弄下山。元宵節的時候又來了，的還是那些話，著著，胡老四走神了，曹三炮的福氣咋這好，一個胡子，娶了個年輕俊媳婦，不好的是，是個日本子。曹田氏看他神色不對，抱著孩子看著別處，胡老四突然：曹三炮下山也是個死，你守啥活寡！這話得兩人都愣了一愣，胡老四心一橫，伸手抓住了曹田氏的肩膀，曹田氏一急，閃開身去，孩子也哭了起來。胡老四狠狠地：別個都怕曹三炮，老子不怕，曹三炮敢來，我弄死他。曹田氏慌張跑到了院子，胡老四隻好出屋，悻悻地走了。

    洪海濤從曹三炮家搬出，已經一個多月了，他還沒適應搬出後的生活，曹三炮家很幹淨，東西井井有條，而自己家，很亂，父親臉色嚴厲，姐姐老是歎氣，而曹嬸笑盈盈的，尤其是那個嬰兒，洪海濤很喜歡抱，那個臉蛋，洪海濤親過一口，柔軟的感覺。父親不讓他再去嬸家了，他就想，曹嬸晚上睡覺怕不怕，挑水的時候，嬰兒怎辦？曹嬸會不會覺得屋少個人？他不再過去了，曹嬸怎想？曹嬸成壞人了，曹叔更是大壞人，杜二爺斃了，杜鐵武斃了，杜劍武也成了壞人。

    洪海濤去看過一次郎先生，郎先生家還是老樣子，郎先生：要開學了。這是個喜訊，洪海濤盼望著開學，在開學之前，東屯建了農民聯合會，和民兵隊部，都在杜家大院。洪水生很意外地成了生產委員，胡老四不意外地當了主任兼組織委員，崔大力是武裝委員，吳得勝、許傻子、徐大個、杜二流子也進了會，胡老四誌得意滿，唯一，就是女人，他不是沒沾惹過女人，不過，比不上那一位。那一位在眼前晃，讓他睡不著覺，日本子，胡子婆，沒誰敢要，沒誰敢要更好，還不落到他手上，隻是曹三炮，他放心不下，曹三炮是死了，去長春了，還是在山上轉悠？

    民國三十六年三月一，也就是正月二十八，雕翎學開學，洪海濤上高第二年級，杜劍武沒來，郎先生教語文，新來了一個校長，廣東人。校長腰間挎著盒子炮，這是個稀奇事，課本也大不一樣，曆史，第一課是鴉片戰爭，接著太平國、洋務運動、義和團、辛亥革命、中國共產黨的產生等，國語，有一課是中國人民領袖毛主席，校長提前講，親自講，好幾個老師都來聽，校長大聲念到：毛主席是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主席，他的名字叫毛澤東，毛主席領導全中國人民革命，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的壓迫剝削，改造舊社會，領導人民翻身，要把貧窮、黑暗、受壓迫的舊中國，變成一個自立、民主、繁榮、幸福的新中國，全中國人民都跟隨他的主張奮力前進，所以他是全中國人民的領袖。等等。校長的南方官話，大家聽一半猜一半，講完課本，校長講到東北的現狀，他國民黨在東北不抗日，共產黨在東北抗日，楊靖宇、趙尚誌、周保中都是共產黨，國民黨到東北來摘桃子，人民不答應。人民不答應時，他有力地揮了一下右手。揮手後，校長突然笑容可掬地：我們雕翎學是共產黨領導抗日的模範，郭鐵堅老師就是共產黨，帶出去幾十個學生去抗日，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郭老師做到抗日軍的師長，民三十年跟日本子作戰，英勇犧牲了。郭老師是烈士！郎先生，郎先生，你到前麵來。站在課堂後麵的郎先生應聲走到校長的旁邊。校長：郎先生，你見過郭老師吧？你介紹一下。郎先生局促地笑了一下，：我見過，郭老師很年輕，很能幹，我很佩服他投筆從戎，打日本子，他的妻子李淑貞也是老師，也投筆從戎，打日本子，我很是佩服。課堂上嗡嗡嗡地議論起來，有老師發問：牛校長，您知不知道，李淑貞老師後來怎樣了？校長用手製止了下麵學生的嗡嗡聲，等安靜下來，：李淑貞老師也是共產黨，一直打日本子，後來去了蘇聯，其他情況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