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迎接“相爺”(二)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胡幹 本章:火車站迎接“相爺”(二)

    不遠處的空中,傳來了嘶啞的老鴰的叫聲,也許是火車響亮的汽笛聲驚動了他們,也許是他們相互之間發生了激烈的打鬥,不管怎樣,他們的叫聲卻實實在在地打斷了“相爺”的回想。“相爺”抬頭望望,附近不遠處幾棵老楊樹上,黝黑幹硬的枝椏突兀地挺立在無邊的空曠,三兩個老鴰窩零星寥落地占據著幾乎最高處的枝杈,距離有些遠,看不清窩到底有沒有老鴰雛兒,大概車站上的人來人往,帶來了某種讓他們感到不安的氣息,車站附近楊樹上的老鴰窩遠沒有遠離車站的地方密集,“相爺”的雙眉上下抖動了幾番,一出車門就聽到這種鳥的叫聲,總不能有多吉祥吧,可是話回來,這個季節還能有什別的鳥嗎?沒準兒這一次還是應該聽“胖兒”他娘的,捱過大年再,又沒有誰在後麵逼著,可是話又回來,既然已經定下來了,早晚的事,再捱下去的日子還能有什意思嗎?緊早不緊晚,不能反悔的事就沒有必要耽擱,早了早安心。如今火車都已經到站了,再想反悔也不可能了,還去想它幹嗎?“相爺”用力伸展了一下胳膊,好象又一次下定決心似的,提起身邊的手提箱和手杖,邁步向車下走去。手杖先於雙腳落地,在身體的重壓下,彎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形,但隨著雙腳落地,重量轉移,又迅速地挺直起來,“相爺”的雙腳用力往地上踩了踩,又來回摩擦了幾下鞋底,好象是要確認自己腳下踩的確實是堅硬的土地,而不是老家大灣上的冰麵!

    “丁卯兒”擠在“相爺”前麵先下了車,眼前的一切也許是因為太熟悉的緣故,絲毫吸引不了他的哪怕一分毫的注意,甚至寒冷,他也早已經太習以為常了,運河邊長大的孩子野慣了,生喜歡親近水,不管變化成什形式,雨,雪,冰,哪一樣都會讓他們著迷,他們早就毫不客氣地把這一切,都當成了大自然免費賜予的禮物。雨下得越大,他們的心也就會越野,一旦大人們瞧不見,他們就總會偷偷衝到大雨中去瘋狂,又唱又跑又跳,直到全身上下都濕透,徹底變成落湯雞,他們也不會有一絲停下來的意思,結果不用是回家後的一頓“劈柴燉肉”。相比大雨能夠給他們帶來的痛快淋漓,雪其實更多的是讓他們感到迷戀和神奇,雨來的時候如同開戲一般,烏雲的幕布拉開之前,總要好一陣的電閃雷鳴當作鑼鼓家夥預告“角色”的分量,下雨的過程自然也是放開喉嚨,有板有眼,就連最後落在地上化成了水,幹淨也好,汙穢也罷,都明白敞亮,絲毫沒有遮掩,從高處向低窪處流淌就像退場,依然有有笑,依然會精準地踩著鑼鼓點兒;雪就不同了,不僅來的時候悄無聲息,甚至比孩子們熟睡時的鼻息還要細微,一覺醒來整個世界可能已經完全落入了她的控製之中,而她卻好象根本沒有花費任何的氣力,也不用驚擾其中的一草一木,同樣的舞台她不是用來唱戲,而是在表演魔術,孩子們怎可能抵禦得了魔術的魅力和誘惑呢?何況之後的變化也往往是不知不覺的,孩子們當然要迫不及待地用厚厚的大塊的雪堆砌各種各樣任意想象的形象,團出大大的雪球互相摔打,他們還會精心挑選特別幹淨地方,心地清理掉表層,把下麵更加潔白的雪捧起來,大口地吞到肚子,體驗從嘴唇舌頭一直到肚子的徹底的涼爽,當然,惡作劇的孩子也會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捏一個雪團,揪住別人棉襖的後脖領,使勁塞進去,冰得別人呼喊地,猴子似地滿地亂跳,直到雪團徹底在後背上化成水,或者從棉襖下麵被抖摟出來。然後自然少不了一陣更加瘋狂的追逐打鬧。去京城之前的那一年,同村的幾個孩子就是在大雪玩瘋了,才越跑越遠,一直跑過了三四個村子,最後迷路回不了家,把各家的大人們差一點嚇死的!

    現如今他都眼看要奔四十上數的人了,頂家過日子的這些事兒樣樣都得自己擔起來了,每逢下雨的時候都要屋屋外一遍一遍地到處巡視,屋漏雨自然是大麻煩,媳婦的嘮叨會沒完沒了,還得琢磨晴後這堵漏的活怎幹,找誰幫忙,幾個孩子倒是沒心沒肺,翻騰出來盆盆罐罐,安置在漏水點下麵的活兒總是搶著幹,就跟別的什好玩兒的遊戲一樣;下雪就更加麻煩,院子尤其是通向門口和茅房的磚道兒,是不一會就得掃一遍的,清早起來就得把大門打開,沿著過道一直清掃到大街,不然就會招人議論,雪下得還好,要是真紛紛揚揚地下個整夜,亮還得找梯子上房,不能讓太厚的雪在房頂上堆著,太陽一出來,房頂上厚厚的積雪會持續不斷地緩緩融化,一點一點滲透那層並不太厚的泥巴皮,再曲折地穿過下麵的還算厚實的蘆葦草秸墊層,那時真正的大麻煩就徹底來臨了,融化的雪水開始鋪蓋地地滲落下來,絕對不會隻在一兩個點上發動,因此所有的盆盆罐罐都拿出來也不夠用,媳婦的叫罵聲自然會更加狂野,孩子們也隻能在哭喊聲中東躲西藏。。。。。。“一淨是事兒”,不管好事壞事,反正都挺煩人,沒完沒了,更何況這年頭還能有什好事?

    這一次是他獨自一個人進京接“相爺”回來的,他爹“桂爺”臨了也不清,到底是讚成還是不讚成把“相爺”接回來,頭晚上他剛把話頭往這事兒上一引,“桂爺”立馬打斷了他:

    “明兒真要去了是吧?咱可先好了,要去也是你自個去,這是你們自個願意的事兒,到頭來可別是我讓你們去的,也甭指望我再跟著你東奔西走的,接回來反正也是得你們兩口子照應,我都這歲數了,泥菩薩過河,自個兒都快要保不住了,別人誰也甭想指望我什了。事兒就是這個事兒,主意定了就趕緊歇著去,省得趕明兒有起不來,我困了,得先去睡了,以後這種事也甭再跟我商量了,就當沒我這回事兒得了。”

    “爹,您這話可真把我們兩口子弄糊塗了,這些年不是您一直在來來回回地嘟囔,我這大爺早晚還得回咱韓家莊來嗎?南邊屋子頭那堆家具,不也都是您一趟一趟從京城倒騰回來的嗎?那屋子不也是您讓我們歸置出來的嗎?要不是您老我大爺要回來,又不是沒地方住,咱閑著沒事歸置那破屋子幹嗎?”

    “呸,著著你嘴上就沒把門兒的了,破屋子,什叫破屋子?四麵硬磚,上好的鬆木梁,你見過幾間這樣的破屋子啊?別讓你蓋了,你能看明白了就算你子成人了!好幾口子人擠一間屋子,還好意思有地方住,閨女都多大了,你心頭有數沒?”

    “爹,也不是我您,您別動不動就把人得一錢不值,我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當年在京城。。。”

    “閉嘴,趁著我煙沒抽完,趕緊把嘴給我坐屁股底下,告訴你多少回了,少在我麵前提什京城,幾沒挨著打,你這屬木魚的腦袋,是不是又癢癢得難受了?”

    “丁卯兒”的腦袋當然不是屬木魚的,所以“桂爺”把手的煙袋鍋子,衝著他這一比劃,他立馬就閉上了嘴,捂著腦袋逃了出來。

    第二早晨,媳婦比他起得早多了,做好了早飯才把他喊起來,他睜眼一看,窗戶外麵還黑咕隆咚一片,身子立馬又躺了回去,嘴頭還埋怨著媳婦還沒亮就瞎嚷嚷,翻身想再來個回籠覺,媳婦一把揪著他的耳朵,把他拉起來:

    “你倒是聽聽,雞都叫幾遍了?我問你,雞都叫幾遍了?別雞,前院的豬都叫了不止一遍了,還不想起來,你是想跟豬比沒出息對不?”

    “那怎還這黑?”

    “就不興有個陰啦?陰當然黑了,想等著亮了再起,那要是一整都不亮呢?你就幹脆在被窩頭躺一怎的?”

    “吆,陰這沉的,沒準兒要下大雪吧,今年的屋頂都還沒來得及再上遍泥哩。要不今兒先別去了?”


>>章節報錯<<

如果您喜歡,請把《村莊 胡幹》,方便以後閱讀村莊 胡幹火車站迎接“相爺”(二)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村莊 胡幹火車站迎接“相爺”(二)並對村莊 胡幹章節有什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