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迎接“相爺”(三)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胡幹 本章:火車站迎接“相爺”(三)

    車站本來就得可憐,從這樣的站上下火車的人更不可能有多少,“相爺”和”丁卯兒”在車門一露頭,門口接站的所有人就都看清楚了!戴袖箍的老頭罵罵咧咧地剛抽掉門上的鐵鏈,“瞎炮仗”就急不可待地第一個衝了出去,順勢把戴袖箍的老頭撞了個趔趄,剛才大家在空蕩蕩的候車室凍得手腳發麻,他倒是一個人躲在有爐火的那間屋子頭,美滋滋地喝著茶水,聽著電匣子,“瞎炮仗”幾次央求想到他那間屋子頭烤烤手他都不讓,更加過分的是,大家凍得實在難受,隻不過輕輕跺踏了幾下腳,他居然就拉開那扇沒有他臉大的窗戶,裝腔作勢地斥大夥兒,氣得“瞎炮仗”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你他娘的算什玩藝兒,狗眼看人低怎著?不就一個破看門兒的嗎?神氣個屁,當年‘相爺’在津浦路上呼風喚雨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娘的褲襠底下玩尿泥哩。當年要沒有‘相爺’,連你娘的這個車站都不會有,還能輪到你個狗東西,坐在熱乎乎的屋子頭,人五人六地聽電匣子?如今‘相爺’回來了,不敲鑼打鼓地迎接也就算了,連爺兒幾個進屋子烤烤手都不讓,真你娘的不識抬舉,要是在當年,用不著‘相爺’言語,衛兵就得把你子的皮給扒了。”

    不知道是讓“瞎炮仗”響亮的嗓門兒嚇到了,還是他突然提到的“相爺”的名聲真正產生了什威懾,戴袖箍的老頭竟然立馬閉上了嘴巴,氣哼哼地關上了窗戶,“瞎炮仗”得勢不饒人,還要指著窗戶叫罵,一旁的“胎壞”陰陽怪氣地咳嗽兩聲:

    “見了慫人攏不住火啊。”

    “有你他娘的什事?他又不是你爹?”

    “不是你爹也不能這樣,要是你爹就更不行了,好歹是我個叔哩,替我叔管教管教他這個不孝逆子,也是我應該應分的責任。”

    “放你娘的屁,有本事先把你自個那些個不孝逆子管好了吧,省得動不動就讓他們收拾你一頓,就你老雜種這胳膊腿,再這下去,不定哪就得讓你那幾個不孝逆子給拆巴了。”

    “你他娘的這才真叫放屁哩,我兒子收拾我讓你看見啦?什地方什時間啊?是白還是黑啊?沒看見就瞪眼瞎,不是放屁是什?看著我人丁興旺有氣啊?有氣自個積德行啊?不積德行還想要兒子,有那便宜的事兒嗎?”

    “對,我沒德行,你有德行,所以老爺給你安排了幾個好兒子,隔三岔五就收拾你老雜種一頓。”

    “我兒子收拾我你看見啦?你看見啦?沒看見你胡什?”

    “桂爺”實在看不下去了,使勁敲了敲煙鍋:

    “你倆,咱留點兒德行行不行?也不看看時間,也不看看地方,就知道一路子吵吵,平常在韓家莊也就算了,我也實在懶得你們了,出門在外你們也不管不顧啊?咱嘴上加個把門兒的好不好?”

    “胎壞”趕緊趁勢加上一句:

    “聽見了沒‘瞎炮仗’?你哩,嘴上加個把門兒的,實在不行,把嘴坐屁股底下。”

    “桂爺”瞪了一眼“胎壞”:

    “他沒你是吧?怎這不知道寒磣啊?”

    “胎壞”趕緊往後縮了兩步,這樣一來,“瞎炮仗”就直接麵對著“桂爺”了:

    “跟你過多少回了,沒影兒的事兒別動不動就拿出來瞎嚷嚷。”

    “您老沒影兒的事兒,它怎可能沒影兒呢,當年我明明親眼看見的,整列整列的火車就在這兒停著,兩邊都站滿了當兵的,‘相爺’一看見我和我爹,隨便一招手,就過來幾個衛兵把我們帶到了車上。”

    “你這些個吃鐵絲拉笊籬的事兒,編得還有鼻子有眼的,有人信嗎?有人給你證明嗎?他是我親哥哥,我是他弟弟,我都不知道的事兒能輪到你先知道嗎?老大不的人了,把自個那張嘴好好管住了,別動不動就胡八道,讓人家喊‘瞎炮仗’,也不覺著臉上難看啊?”

    “瞎炮仗”剛要還嘴,洪亮的汽笛聲已經伴隨著腳下大地的輕微震動傳了過來,“桂爺”帶頭,大家亂哄哄地向候車室門口擁去。

    在“相爺”前麵下車的是兩個年輕人,一個穿著綠色軍裝,隻是看不見帽徽領章,另一個穿著蘭色製服,同樣也看不到帽徽領章,但“桂爺”畢竟有過那多年的軍旅生涯,一眼掃過就注意到了他帽子中間那一簇絨毛,肯定經過了長久的擠壓,即便現在不被擠壓了,也再也沒有直起腰來的能力了,不用問肯定是“官麵”上的人,不定還是個“領導”,那個穿軍裝顯然差多了,別看胸脯挺得老高,“桂爺”一眼就看出來他受過的訓練頂多也不會超過三十,手和腳還不會老老實實地呆著哩。

    “瞎炮仗”緊跟著“桂爺”的腳步,嘴頭卻發出一連串的“嘖嘖”的聲音:

    “嘿,還得是‘相爺’,這年頭還帶兩個保鏢的。”

    “桂爺”轉過身,兩眼怒視著“瞎炮仗”,聲音低沉得幾乎隻有他們兩個人能夠聽到:

    “嘴。”

    “瞎炮仗”險些撞上“桂爺”,才抬頭看見他的臉色,猛然意識到自己又錯了話,趕緊抬手扇了自己一個嘴巴,衝“桂爺”“嘿嘿”地幹笑了兩聲,“桂爺”這才回過身,繼續向前走去。“桂爺”並不是太過心,也不是存心要“瞎炮仗”好看,社會不同了,人跟人之間不能不多點兒提防,尤其是這年頭“官麵”上的人,臉比鐵板都硬,一句話不對頭了,連爹娘都敢拉出來批鬥,除非不得已求到他們,“桂爺”絕對不想去招貓逗狗,眼下自己隻是來接個人,按應該求不到任何人,他於是特意地把目光盯準慢慢走下火車的“相爺”,大步地迎上去,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那兩個穿製服的人的存在似的。令“桂爺”稍感意外的是,眼看著“相爺”走下了火車,卻沒有徑直的朝自己這邊走過來,而是慢騰騰地走到了兩個穿製服的年輕人的身邊站住,“丁卯兒”倒是叨登著兩條短腿,快步地跑到了“桂爺”跟前,似乎是要報告什重要的消息,“桂爺”伸手把他扒拉了一個趔趄,自己卻緊走幾步來到了兩個穿製服的年輕人麵前。

    “韓元桂。”

    藍製服低頭看著手上的夾子,冷不丁喊叫了一聲,“桂爺”盡管已經有所準備,還是不自覺地機靈了一下子,雙腳“啪”地一並,胸脯一挺,大聲地應答出來:

    “到。”

    這一回輪到藍製服吃驚了,他把頭抬起來的同時,身子慌亂地朝後退了兩步,目光上上下下來回地打量著“桂爺”:

    “當過兵?”

    “桂爺”還沒有來得及回答,“瞎炮仗”自告奮勇地搶了上來:

    “當過兵?什叫當過兵?這是當年的老‘八路’,抗日英雄。”

    “瞎炮仗”的得意還沒有來得及在臉上洋溢起來,就被藍製服冷冰冰的斥凍僵了:

    “一邊呆著去,看不見這是執行公務嗎?搗什亂,想讓我們給你帶走怎著?”

    “桂爺”趕緊上前,一邊拉開“瞎炮仗”,一邊給藍製服陪著笑臉:

    “幹部同誌,別生氣,莊稼人不懂什規矩,您多擔待。”

    “你是韓元桂啊?”

    “是。”

    “韓元相是你哥哥。”

    “是,親哥哥,我們就弟兄兩個。”

    “拿什證明?”

    “證明?這是我們村支書,您看他算不算個證明?”

    “桂爺”著又把已經躲到邊上去的“瞎炮仗”拉過來,藍製服斜著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就不耐煩地衝“瞎炮仗”揮了揮手:

    “去,去,邊上去。會寫字嗎?”

    “會點兒,時侯上過。。。。。”

    “寫自己名字沒問題吧?”

    “沒問題,那年在部隊上,我還做過半年文書哩。”

    “還當過排長哩。”

    “瞎炮仗”似乎終於找到了出口氣的機會,迫不及待地喊叫著,藍製服這一次既沒有歪腦袋,也沒有斜眼睛,隻是木然地把夾子遞給“桂爺”,手指頭蹦蹦跳跳地指著上麵的幾個地方:

    “這上麵簽字,簽你的名字。是黨員嗎?”

    “廢話,不是黨員能當上排長嗎?”

    “瞎炮仗”壯著膽子完,看看藍製服一點兒激烈的反應都沒有,終於長長地吐了口氣,心頭得意地嘀咕著:

    “兔崽子,跟老家雀兒麵前抖摟毛兒,還嫩了點兒。”

    “桂爺”接過夾子和筆,先放在嘴哈了半氣,才開始認真地簽起名字來,氣太冷,筆一點兒都不聽使喚,“桂爺”不得不慢慢地使勁,確保一筆一劃都能夠讓人看清楚,藍製服斜眼看著“桂爺”:

    “直接簽就行了,上邊下來的文件,還用得著你瞎琢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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