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要是就這平平安安地過下去該有多好，可老爺偏偏不讓人省心，又突然之間讓“相爺”把個“瘸國梁”給帶了回來，騎著威風凜凜的高頭大馬不，還穿了一身光鮮耀眼的軍裝，尤其是腰間的皮帶上，還挎了一把讓人膽戰心驚的“盒子炮”。所有這一切都明，如今的“瘸國梁”可已經徹底發跡了，已經完全不能跟過去同日而語了。

    “瘸國梁”他爹老遠一看見這架勢，立馬張著大嘴愣在了當地，那模樣成是呆若木雞，一點都不為過，他直愣愣地站在那，一直等到聽見“瘸國梁”跟他叫爹，才算是回過神來，笑地上前，把“瘸國梁”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幾番，這才拉著“瘸國梁”的手，急匆匆地把他拉進了自家院子，大聲地招呼著“瘸國梁”弟弟的名字，要他出來迎接哥哥。

    出來的不隻是“瘸國梁”的弟弟，還有與他形影不離的媳婦！

    這回該輪到“瘸國梁”發愣了，不過他跟他爹不一樣，發愣也隻是那一瞬間的事，等他看清楚眼前這個女人的模樣，立馬就采取了行動，把手的點心匣子往地上一撇，往前緊走幾步，伸手一把就揪住了他弟弟的脖領子，把比他矮了半頭的弟弟，死死地頂在了牆上：

    “怎回事？，這是怎回事？”

    他弟弟脖子被他掐得死死的，連氣都快要喘不上來了，哪還有可能得出話來，倒是他爹，一看大事不好，也顧不上去撿散落一地四處亂滾的點心了，趕緊拚了命似地衝上來，拚了命似地拉扯“瘸國梁”的胳膊：

    “老大，老大，快鬆手，鬆手，有話好，有話好好，好歹他也是你兄弟，你使這大勁幹嗎？回頭真把他掐死了怎辦？”

    “哼哼，媽的我兄弟？我兄弟就他媽的這辦事啊？我前腳走，他後腳就霸占我媳婦啊？”

    “老大，老大，你聽我，這可不是你兄弟的主意，是你爹我，是我強求著你兄弟這幹的。”

    “你的主意？你個老不死的，哪來這陰損的主意？”

    “你聽我啊老大，你先放開手行不行？你當年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誰知道你到底去哪兒啦，到底是死還是活啊？”

    “你們他媽的是不是都盼著我死外頭哩？我他娘的偏不死，而且還越活越舒坦，氣死你們狗日的。”

    “老大你瞧你的這都是什話啊？我是你爹，他是你兄弟，都是你最親近的人，誰能不盼你點好啊？可是我們四處打聽，確實是一點信息都打聽不到，你老丈人又擠兌得緊，我們也實在是萬般無奈，才用了這個拆東牆補西牆的辦法，好歹讓咱兩家的日子，能這湊合著往下過啊。”

    大概是聽著他爹得可憐，“瘸國梁”掐著他兄弟脖子的手，還倒真鬆開了一隻，隻可惜他鬆手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能“嘩啦”一聲從腰拔出他的盒子炮：

    “老不死的，我叫你一聲爹真算是抬舉你了，就你他媽那副德行，也配給我當爹？趕緊滾開聽見沒有？不然看見我手上這家夥沒有？德國造的盒子炮，一槍撂倒一頭熊瞎子都不成問題，就你老子這腦殼，還能比熊瞎子結實不成？老子隻要一高興，二拇手指頭輕輕這一動，你老子立馬就得哏屁朝涼。”

    “瘸國梁”他爹雖然沒見過這德國造的盒子炮，可多少也聽過這玩意的厲害，也相信“瘸國梁”警告他的話，可眼下這情勢，他心頭再害怕也絕對不能退後，寧可自個哏屁朝涼，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兒子把二兒子掐死，情急之下，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抱著“瘸國梁”的大腿哭喊起來，這架勢倒有點出乎“瘸國梁”的意外，他剛一打愣，就等於是給了他弟弟一個機會，一下子就從他手底下掙脫了出來不，還一把就死死抱住了“瘸國梁”的後腰，兩膀叫力，試圖將“瘸國梁”摔倒在地，“瘸國梁”什人物，哪會這輕易就讓他摔倒，別離家出走之前就跟韓元亨那偷學了幾路把勢，就不不學，光是在行伍頭練巴這幾年，這手把底下也絕對不是一般莊稼漢照應得了的。隻見他不慌不忙地“嘿嘿”冷笑了兩聲，把盒子炮掖好，馬步往下一沉，大喝一聲，一腳就他爹踢出去了老遠，緊接著擰腰轉胯，身子猛地一轉，就把他弟弟象扔似地扔到了五米開外，他弟弟剛要翻身爬起來，“瘸國梁”已經快步趕到，騙腿就騎在了他兄弟身上，把袖子使勁擼了幾下，露出筋骨粗壯的胳膊，故意在他兄弟眼前晃了幾晃，順便還用力攥了幾回拳頭，故意讓手指頭發出來“嘎巴嘎巴”的響聲，“瘸國梁”本以為自個這一係列動作，已經足以嚇唬住被他騎在身子底下的兄弟，讓他乖乖地跟自個求饒，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兄弟雖然被他騎在了身子底下，卻好象絲毫都沒有屈服，不管是身子，還是胳膊腿，凡是能動彈的地方，就沒有一樣老實的，都在一刻不停地蠕動掙紮著，“瘸國梁”畢竟有幾年把勢底子，知道怎使勁，又騎在他兄弟身上，占據著絕對的優勢，他兄弟要想翻過身來，自然比登還難，不過他兄弟就這一刻不停地蠕動掙紮著，真要降伏他看來也沒有那容易，幾個來回下來，“瘸國梁”額頭好象也已經有些汗涔涔的了，可他身子騎著的那個兄弟，卻好象還沒有要停止蠕動的意思，“瘸國梁”實在有些不耐煩了，揮起拳頭，照準他兄弟的後腦勺，狠狠地擂了一拳：

    “狗日的，再不老實，再不求饒，我就讓你好好嚐嚐你爺爺我這雙鐵拳的厲害，武二爺三拳兩腳能打死猛虎，魯提轄三拳能打死鎮關西，你爺爺我沒他們英雄，可打死你這個臭蟲應該也沒有什問題。”

    “瘸國梁”剛才給他爹那一腳，踢得實在夠狠，把個老頭子踢得一口氣沒上來，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兄弟倆隻顧打架，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爹這邊已經躺在了地上，多虧兒媳婦趕緊過來，抱起他的頭，又使勁替他抹擦了半前胸，他好歹才算是緩過這口氣來，腦袋剛一回過神來，就正好聽到了“瘸國梁”的叫喊聲，老頭子一機靈，立馬從地上爬起來，瘋了似地撲向了“瘸國梁”。

    “瘸國梁”連日奔波才回到韓家莊，一口水沒喝上，就開始了這一場戰鬥，體力難免有些不濟，身子底下的兄弟還沒有降伏，又來了這個發瘋的老爹，他也感到有些難以招架了，情急之下，一隻手不知不覺地就把腰間的盒子炮又抽了出來，可就在他用力搬開機頭的那個瞬間，他當年的那個娃娃親媳婦，如今的兄弟媳婦，不知道從哪抄起來一個醃鹹菜用的壇子，照準“瘸國梁”的後腦，重重地砸了下去。

    “瘸國梁”的腦袋再硬，畢竟也還是肉長的，怎架得住從而降的這一壇子，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整個人就軟塌塌地從他兄弟身上滑下來，一頭栽到了地上，壇子頭的鹹菜，鹹菜湯，混合著他腦袋頭淌出來的血液，亂哄哄地流了一地。

    “瘸國梁”一倒下去，他弟弟身上沒了壓迫，立馬撲棱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顧不上把氣喘勻實，就抬腳照著“瘸國梁”的身子踢了過去，一行踢還一行嘴頭念念有詞：

    “你個王八蛋，不知好歹的東西，我替你堵了這大的窟窿，你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居然還想弄死我，還我是臭蟲，我今倒要讓你好好看看，咱倆到底誰是臭蟲，到底誰能把誰弄死。”

    “瘸國梁”剛踢了幾腳，剛罵了幾聲，別過癮了，連解氣都還根本談不上哩，他媳婦就氣哼哼地站到了他麵前，他開始還以為媳婦是想要護住“瘸國梁”，讓他少挨幾腳踢，所以毫不客氣地伸手出去，想要把媳婦扒拉到一邊上去，可一連扒拉了好幾下子，居然沒有扒拉動，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抬眼一看，媳婦正象隻鬥雞似地，怒氣衝衝地看著他，簡直就是一股要跟他拚命的架勢，這實在讓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哎，我，他收拾了這半，我踢他兩腳還還本怎啦？有什不對的嗎？你那死氣白賴護著他幹嗎？”

    “哼哼，你踢他兩腳，踢他兩百腳，把他踢成爛泥我都不管，可你先得給我清楚了，什叫你替他堵那大窟窿，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你拿我當什啦？這些年我處處疼著你，讓著你，白讓你撿了那多便宜，到頭來你可倒好，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把自個得，跟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大虧的一樣，你摸著心口窩想一想，喪不喪良啊？”

    “你這娘們兒，這不他娘的閑扯起來了嗎？我不過那隨口一，你那當真幹嗎？”

    “隨口一？你心頭不這想，隨口就能得出來嗎？你怎不隨口點別的呀？哼，你心頭指不定憋了多久了呢，今兒好不容易讓你得著機會了，估計再憋也實在憋不住了，既然憋不住了你就痛痛快快地給我個清楚得了，我怎就讓你堵窟窿了，得清楚還則罷了，不清楚咱今兒幹脆也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