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紐世界·終章(57)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霜華月明 本章:樞紐世界·終章(57)

    “他說世界很溫柔 (xinshuhaige.com)”

    何源之訝異地看著她,她今天太過多愁善感,完全不像那個雷厲風行的麵試官。

    出於某種直覺,他大概有些知道蔚藍貌似杞人憂天的傷感是從哪來的,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很不著調地反過來寬慰她:“我們之間沒有多深沉的故事,隻是需要時間。”

    蔚藍不了解那些糾葛,於是不再多說,回身撈起放在沙發上的包,又恢複了平常利落精幹的樣子。

    她揚了揚下巴:“我走了,哦對了,範芶的活本來也沒多少,我都給她做得差不多了,估摸著該閑的發慌了。”

    蔚藍走了之後何源之打了個電話給外公,大意是我覺得分公司那邊的工作很具有挑戰性,決定再嚐試一次。

    外公色厲內荏:“少給我瞎扯淡,到底怎回事?”

    何源之端正了一下態度,光明磊落地把事情抖出來了:“去追個人。”

    外公氣得吹胡子瞪眼:“胡鬧。”

    他氣定神閑:“沒胡鬧,你叫財務查一查我在的那一季的報表。”

    外公頓感驚奇,算了算了,隨他隨他。

    何源之愉快地從他那兒晃蕩出來,準備去找範芶宣布他即將再次成為她的當頭老大。

    可惜人不在,他滿心瑟撲了個空。

    蔚藍告訴他,盧暄那邊出了點小問題,臨時把她叫去攝影棚了。

    何源之尋思下午隻有個部門會議,左右不過聽幾個主管爭來爭去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幹脆讓她把行程往後推了推,空出來一個下午找老婆去。

    攝影棚離公司不遠,何源之開了車,沒幾分鍾就到了,正碰上她從頭往外走,他甩了個尾,穩穩當當地停在範芶麵前。

    “這巧。”何源之自認瀟灑地從小跑邁出一雙長腿,背靠著車朝她笑了笑。

    這副公子哥兒的姿態,何源之其實不常做,但終歸是按著資本主義接班人養出來的,聲色犬馬見得多了,能學個十成十。

    那笑也是公子哥兒式的笑,進一分容易嚇著人,遠一分又不夠傳情,曖昧的尺度掐得剛剛好,讓人無法生厭。

    範芶耳根浮起可疑的紅,不太自然地岔開了話題:“你事情忙完了?”

    “嗯,我載你回去?”何源之朝她晃了晃車鑰匙。

    範芶下意識拒絕:“離得不遠,我自己走回去吧。”

    何源之也不強求,把車鑰匙朝攝影棚門口的場務手一扔,比劃了幾下,請他幫忙把車開回去,接著往她身邊靠了靠,神色不變地說:“一起走吧。”

    “你不用這麻……”

    “不麻煩,今天天氣這好,散散步也好,何況是陪你。”

    何源之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範芶很輕地掙了一下,沒掙開,就沒再動作。

    太陽溫柔地拂下,兩張俊美靚麗的麵孔熠熠地發著光。

    他們非常默契地沒有說話,不長不短的一段路,經過了一個公園,又經過了一個廣場,驚起了一群鴿子,潔白的羽翼撲棱棱地扇動著,好像兩顆鼓噪的心。

    白鴿掠過頭頂的瞬間,何源之突然意識到,所謂人間至幸,大抵不過醒來一轉身,眼撞進那個人逆著光的睡顏。

    範芶沒想到,何源之竟然會和自己一起回國,並且就坐在他身邊的座位上看ipad。

    為什一個總裁會出現在經濟艙?!

    何源之無辜地解釋:“我怕擅自給你升艙你會生氣。”

    他小心翼翼到這個程度,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也替她照顧周全,讓範芶有些不知如何自處。

    她心暗暗歎一口氣,一邊想,何德何能呢,一邊打開了空姐遞來的飛機餐。

    沒有意想中的黃油麵包,一個暗紅色的絨麵盒子靜靜地躺在那。

    一時間,範芶連呼吸都忘記了。

    片刻的凝滯後,她回過神來,驟然轉過頭去,目光灼灼。

    而那個坐慣了頭等艙的長腿男人,在狹窄的座位上顯得很窘迫,他努力轉過半個身子,捏了捏後頸,語氣像談論“你明天早上想喝豆漿還是牛奶”一樣稀鬆平常:“我知道或許有一點太倉促了,但我想你應該不會感覺很壞。”

    他波瀾不驚的麵孔下湧動著火焰,他已經等了很多很多年。

    現在,他要開始認真地告白了:“我們已經離開了我的第二故鄉,距離你的祖國還有五千公,你飛行在兩萬英尺的高空上,腳下是世界上最寬廣的大洋。這一刻,你有最大的自由做出自己的選擇。”

    他帶著清淺的笑意看著她。

    範芶在那一眼重新經曆了他們的少年時代,滿身都是時光的塵埃。

    她想,原來那多事已經過去了。

    何源之撥轉那個絨麵盒子,使它正對著女孩:“有一件事我從來不敢確定,還是問一問你比較好。”

    那顆細小的碎鑽被舷窗外傾盆而落的陽光擦亮,在她眼睛轟然迸發出璀璨的色彩,近乎蠻橫地掀去了包裹著她的玻璃罩子,使他的靈魂失重般地飄了起來——

    “Willyoumarryme?”

    他的母語在這一點上不夠好,無論嫁還是娶,單向性都太強了,用在兩個人的結合上顯然不夠妥帖,不過何源之知道把它用在什地方更合適:“我愛你。”

    我也愛你。

    範芶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遊離的靈魂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那具愚鈍的僵硬的軀殼,焦躁地幹吼著,做點什,什都好。

    可是她不知道做什。

    她已經像一個普通人似的生活了很多年,好像真的就那普通了似的。

    實際上,她沒談過戀愛,沒約過會,沒去過KTV唱歌,沒看過電影,她的人生因為一團小小的黑暗永遠的缺失了一些東西。

    是什呢?他問自己。

    她從來沒有經曆過“被求婚”這樣的狀況,她和人間遙遙相對了那多年,已經燃不起這點煙火氣來。

    何源之在她的沉默中伸過手“啪嗒”一聲合上了絨麵盒子,範芶意識到自己在恍惚間錯過了表態的時機,無措地對上男人的眼睛,很反常的,並沒有看到類似氣餒和挫敗的神情。

    何源之揉了揉她的頭發,沒頭沒腦地說:“中學時我談過幾場戀愛,但直到那天我握住你的手,才突然明白我要的究竟是什。”

    “你不是一個選項,而是我的愛情。”

    輕飄飄的四個字,砸得她有些回不過神來。

    我的愛情。

    餘秀華說——

    愛情終究是一件膚淺之事

    它能夠抵達的,孤獨也能

    它能夠銷毀的,時間也能

    她從前常常以此搪塞自己。

    在那些被燈光點亮的夜晚,連孤獨也無所遁形的時候,她曾經不可避免地想起他,想起他躲閃的神色和沉靜的麵孔。

    她沒有辦法割舍何源之。

    她曾經試圖說服自己,在孤獨的盡頭,也許是和擁有他並無二致的完滿。

    現在她厭倦了,隻想做一件膚淺之事。

    十月初三,?星洲郊外。

    中秋剛過,天氣還殘留著晚夏的悶熱,空氣中蒸騰著水汽,似是帶上了重量,黏膩的擠壓著肌膚,厚重如一堵無形的屏障,連樹上的蟬叫聲聽到耳中也顯出了一股有氣無力的意味。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間,理應是人們最痛恨的,就算是為了工作生計,這時間,也大多躲到路邊有空調的商場樓偷涼去了。

    ——畢竟,誰會和自己過不去,放著清閑日子不過呢。

    更何況,這是星洲市,天青水綠,花繁似錦,生活中的憂慮仿佛也和著空氣中的水蒸氣,蒸騰著全部消散在空中。

    這一天在星洲的古城客棧也本應和過去千百個日子一般平和喜樂。天這熱,又有誰願意在外奔波呢?就算是暫時停留的旅客,也會大部分選擇留在客棧,坐在院子的櫻花樹下看看書,上上網,喝喝茶。

    ——客棧卻空無一人。

    吱呀。

    客棧特意做舊的實木大門被人推開了。

    盧曄聽見開門的聲音,回頭看向推開門走進來的兩個人,在敞開的大門外突然照射進的耀眼陽光的映襯下,仿佛間似乎在門內外隔出了兩個人。

    是兩個身形修長的一男一女。

    兩人看起來都是四十中旬的年紀,臉上雖有細紋,但不仔細看,卻也隻是舉止有度,身姿挺拔。看得出來是慣於過著優越日子的。

    然而,比長相更吸引人的是他們身上的衣服,高個的男人一雙鳳眼波光流轉,稍矮的女人氣質深沉,都是一身黑色西裝。

    和星洲古城的居民格格不入。

    兩人見到盧曄都是一愣,隨即加快腳步大步走來。

    人還未到身邊,便聽其中那個女人問道:“盧曄,謝右真的……”

    盧曄聽到他問話也不回答,隻略略閉了閉眼,向旁邊讓了一讓。

    那女人看清他身後佛台上供的牌位,原本就蒼白的臉更褪得無一絲血色,腳步卻不慢反快,疾步趕到牌位前,由於走得太快,身形有些搖晃。

    旁邊一隻手伸來扶住了他的胳膊。

    “涴涴……”扶住他的男子頓了一頓,又極慢的續道,“我們路上就已經知道了。”

    “是,我們知道了。”遊裴涴聲音有些顫抖,微微閉了閉眼,“我隻是還是不能相信,他……”

    韓玦將他的愛人攬的更緊了一些,又轉向盧曄:“莫翰呢?”

    也是一身黑色西裝的盧曄回頭看著謝右的靈位緩緩道:

    “我們都來晚了,他也不在了。”

    來年十月初三,星洲古城客棧。

    這家古色古香的特色客棧在前任兩位老板離開之後,在第二年三月,換了新的東家。

    古城客棧十年如一日的人氣爆棚,畢竟客棧飛梁畫棟,櫻花飄灑,看得出來當初很是費了原主人們一番心思的。來星洲尋求放鬆的背包客也不會吝惜一點額外的費用,都願意住進來感受一下古色古香的魅力。

    客棧老板端著茶壺在客人間穿梭,他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身量雖不高,一把長須卻已拖到了胸前。

    “喲!您要的毛尖,這就來了!”

    臉上雖是有不少褶子,老頭的一把嗓子倒還如往日般嘹亮。

    那客人看著桌上紅潤酥脆的草魚倒也不急著動筷子,反倒是對老板問道:“誒?老板啊,我這前年還來你這家旅店住過,我記得當時老板是倆四十多歲的啊?您們這是換人了?”

    “啊……對啊,我今年三月才買的這家店。”

    “誒呦,那原來老板不幹啦?我還記得那個俊俏的那個,象棋下的可好,那把我贏的,我這還想著回來報仇呢。”

    那客人顯然也是心情很好,笑嘻嘻的和老板搭著腔。

    誰知道那老板倒逐漸斂了臉上的笑意,回頭看了看佛堂的方向,才歎息一樣說道:“唉……你不知道吧,我買的時候,中介和我說兩個老板其中一個去世了,另一個不想做了,才賣的……唉,你說,你看看這客棧設計的這精心,可惜了啊。”

    像是有感於這聲歎息,客棧院子一片寂靜。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一瞬之後,有人打破這片死寂問道:“那另一個老板呢?現在不在這了?”

    客棧老板也像是被他這一問叫回了魂兒般,用他胳膊上的抹布用力抹了抹臉說:“這我也不知道了,聽中介的人說,從另一個老板不在了之後,他好像也失蹤了,連這客棧都是另一個老板的親戚出麵賣的。”

    “這怎就失蹤了呢?”

    “唉,你說這親戚突然冒出來賣人家遺產,也不知道賺了多少……”

    客棧的客人便又三三兩兩的討論了起來,到處都是切切的私語聲,熙熙攘攘的恢複了市井的溫暖。

    好像剛剛的寂靜不曾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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