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此時終於看懂為什至籃下的時候赤司會做停頓，為什在空中的時候他不直接投籃而是要等李脩哲起跳封住他射程，為什在一對一的環境下不出手非要待對方的兩個前鋒趕到。

    赤司他要一步一步的鞭笞摧毀他們原本的自信堡壘？

    李脩哲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嘴唇顫抖，囁嚅了好一陣卻一句話也不出來。

    他麵上的肌肉猙獰，如持凶鬥狠的一匹惡狼，可惜惡狼遇到了森林真正的王者，他隻能夾著尾巴，裝腔作勢的仰空嗚咽幾下。

    或許他身後沒有直接對位的隊友們還能有借口辯解一起摔地上的窘況是沒有來得及調整身位導致，然而李脩哲明白，哪怕他站在地上，哪怕他有身高與體重的加持，剛才那一下他亦根本擋不住赤司征十郎。

    高教練對他起過，他們隊伍上的pin guard一節是個薄弱點，經黃瀨涼太的推薦他去觀摩了赤司和別的成年俱樂部的切磋，一場之後，高教練便深信赤司征十郎搭配黃瀨涼太，再由李脩哲組成中鋒，全國高中籃球界沒有一支隊伍可以抵禦他們三叉戟的攻勢。

    可赤司征十郎的身手僅僅是一個pg？

    還是他同他一樣，也是全麵的技術手什位置都能打？

    他不信！

    就憑他赤司的身高條件去別的運動社團人家都不會要，何況把高度視為絕對的籃球隊！

    他隻有一個人，而他們有一整支人員整齊身經百戰的主力隊伍，拖也能拖垮他！

    他不是很自信的能1v5嗎？

    一個pg，沒法傳球，他要怎同時攔住五個人的配合進攻？

    陰鷙的信念再一次驅散了李脩哲對赤司未知實力的恐懼，不管是防守端，還是進攻端，他們擁有絕對的人數優勢不是嗎。

    市三中的籃球隊，沒有黃瀨涼太和有黃瀨上場就是兩支截然不同的球隊，黃瀨是屬於他們的殺手，他在場上是絕對的巨星，可以囊括全部的得分，令球場上剩餘的九名球員立時淪為配角。

    而黃瀨涼太不在場時，市三中就是一支訓練有素，有鋼鐵般紀律，穩如山、迅如雷，攻防節奏切換快，真正的五人配合默契的籃球隊。

    李脩哲無需比手勢，對口型，場上其他四人就曉得接著該使用什戰術，他們不需要黃瀨涼太依然是強隊，並能做到黃瀨壓根做不了的配合。

    此時的赤司牢牢被鎖在三杆身軀，六隻猿臂圍城的銅牆鐵壁之下，——三人包夾防守。

    李脩哲在一邊悠然的運球，但憑你赤司盜球厲害又如何，出不去，寸步難移，你拿什來防他。

    他走到妹所在的籃下，隨手一勾，籃球應聲落框，李脩哲在進球的時候目光盯住妹不放，妹能從他的麵部讀出他此時此刻的得意，仿佛是在向她宣布，這場比賽過後，她作為戰利品，便是他的了。

    他轉過身，拇指方向妹，對向即使從夾縫也覓不見身影的赤司朗聲道，“赤司征十郎，這個姑娘，你喜歡她是嗎？真不巧，剛好我也喜歡她。”

    語音未落，原本得令攔截赤司行動的三人同時應聲倒地，矗立中央的赤司儼然似站在殺戮戰場中心的修羅化身。

    妹依舊無法在他的臉上捕捉到任何能具象化的情緒，可是那種令人無由心顫的迫力，不覺吞咽口水也難以形容的窒息感，他赤火的雙眸平淡如水，但越是平靜，其後一定是深不見底的海洋。

    連不在場中的妹亦難以直麵如今的赤司，這是她所認識的那位親切待人的學長嗎，她想從赤司冷靜可又無比冰涼的眸光找尋她所熟悉的那個人。

    赤司想必知道她在看他，臉轉向了妹所在的位置，那一瞬間，她從他的目光覓到了令她覺得安心的內容。

    “這是今你最後一次進球了，或許也是你人生最後一次的進球。”

    籃球回到了赤司的手上，赤司的運球很輕，輕的弗如羽毛騰在他的手，他也和李脩哲一樣緩慢的走動，李脩哲麵色一變，衝著仍傻坐在地上的三名隊友喊道，“快攔住他！！”

    僅在那話音的一那，赤司已從原地消失。

    李脩哲的身形亦是同樣快，他人高步子大，四五步一邁便回到了自己的半場內，攔在了赤司的正前方。

    “你過不了我！”李脩哲大喊道。

    身後也有人跟了上來，前後左右四麵滴水不漏的圍夾！

    這是堵上了他們籃球隊的榮譽。

    在nba賽場，最頂級的包夾亦隻有三人包夾，對位的人哪怕是巔峰時期的邁克爾喬丹也不例外。

    現在赤司所要麵對的是五個人，五個平均身高一米九，以身高排位華東地區也當仁不讓的一支隊伍，他是神也好，是鬼也罷，今李脩哲絕對無法忍受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己所擅長的項目折辱！

    “迄今為止，我沒有在任何事上輸給過任何人，或許你可以讓你們整支球隊一起上，用盡全力阻止我試試。”

    話的人身形一晃，李脩哲的視力跟不上對方的動作，他憑經驗右臂往前一展，赤火少年壓低身位用肩膀強突李脩哲身體的阻截。

    一高一低之下，李脩哲隻覺自己的重心不穩，不由一腳往後退了半步，這一退，他對上了赤司的眼睛，被恐懼支配的滅頂壓迫感又一回排山倒海的襲來。

    不能怕，怕了就完了！

    他大喊了一聲，讓後方的人用身體衝撞赤司。

    以妹所在的方位，全然看不清前方盤鬥的細節，她抱緊赤司的衣服慢慢沿著鐵絲網挪步到了對方籃下，赤司的校服外套仍留有他儒雅的氣息，而場上激戰的少年即使每一寸的過程，她也不願錯過。

    在眾人圍攔的罅隙，她看到赤司高速運轉的腳踝，這種以常人完全無法想象的動作，妹以前隻在虎撲論壇上截取的慢放十六倍速的視頻見到過，巴薩的梅西在風車過人時，左右一秒承擔四到六次方向變幻，在麵前人的眼底隻剩下了一道道影子。

    晃身突圍中，李脩哲球隊的控衛終於承受不住如此高速的衝擊攔截，在往後仰退一大步的倏間漏出了一個人的空位。

    可以突出去了！

    妹在心底喊。

    然則，赤司依舊沒有移動位置，他把手中的籃球往後一拍，那球直衝高中鋒的麵門而去，中鋒下意識的抬手想擋，李脩哲暗叫一聲不對，眼睜睜看著赤司征十郎揚起手取回了對籃球的掌控，球從中鋒的胯下穿堂而過，中鋒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

    控球後衛見狀趕緊上前撿漏，籃球在先行一步的赤司掌中重力一揮，擊在了控球後衛張開的十指間。

    那是如此可怕的千鈞之力，他吃不下球的衝擊力，亦倒在了地上。

    ‘還剩兩個人。’

    李脩哲從赤司的眼眸看到了他未啟口的話。

    青筋從他扭曲的五官下如蜿蜒的毒蛇向外凸起，他把牙根咬的咯咯作響，即便隻剩他一人，他都不會再次屈服在赤司征十郎的腳下。

    赤司閑庭信步的到了籃下，一路遇到的任何頑強抵抗，在他全然難以用常識描述的神乎其技下，彈指灰飛煙滅。

    李脩哲的球衣濕的猶如池中淌過一般，他喘著粗氣張開雙臂。

    妹現今隻覺得他可憐又可悲，其後的赤司根本沒有想要得分，他一次接連一次用聞所未聞的技巧突破李脩哲的各種戰術防守，他是在享受征服與碾壓的快感，李脩哲越是抵抗，越是讓人抽絲剝繭的掠取自尊心。

    這位籃球隊長，怕是以後不管去到何種賽場，皆難以忘懷今日所遭受的一切。

    徹底的失敗，徹底的人格摧毀，徹底把自信的長城在這短短的二十分鍾內碾成一片廢墟。

    “最後一球，站起來，別像喪家之犬一樣癱在地上。”

    持球的少年對橫倒一片的市三中籃球隊道。

    李脩哲把口腔能夠汲取的唾液全部咽下，他的唇齒泛白，頹敗的目光中還有一絲火苗沒有熄滅，蠕動的嘴唇似如艱難的吐出了兩個字，‘來吧！’

    赤司仿佛笑了，平整的唇線稍稍向上浮起，　“尊重你的負隅頑抗。”

    此刻的赤司征十郎，在場上所有人的眼中，在觀戰人群的眼中，高大威魄的幾乎無法仰視。

    最後一次的對位戰中，赤司手中的球來回在左右手間穿梭，李脩哲一次次的在截球與防守的對弈中直至精疲力盡。

    但聽赤司不輕不重的道，“你該跪下了。”

    李脩哲隻覺自己膝上一痛，被籃球擦過的酸麻控製住了他大腦的反射神經，雙膝重重磕地，他近乎以匍匐的姿態眼睜睜目視赤司在無人防守的情況下完成了雙手扣籃。

    籃筐震動的聲音仿佛是壓在他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頹然支持不住，雙手撐在地上，對著赤司低下了他堅持到方今不肯俯首的倔硬的頭顱。

    妹的心情亦是同籃筐一樣震蕩不已，她很清楚的聽到赤司讓李脩哲‘跪下’，而李脩哲跪的方向正好麵對她所站的方位。

    是巧合嗎？

    李脩哲此時跪倒的姿態猶如在向她道歉，他頹喪的跪地不起，妹也無法挪開腳步，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就像看了一場情節一直處於**的電影。

    她被動的接受視覺的一切信息，大腦空白到連感想都跳不出來。

    視野的陽光一暗，赤司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

    少年額頭蒙著薄薄的汗，氣息卻是一如常態，妹望向他的雙眼，剛才變成深橙的眸色仿如是她的錯覺。

    “是要回去還是在散會兒步？”

    赤司問她，聲音是她認知的柔和，剛才的經曆怕是一場夢吧。

    球場上橫七豎八的一片狼藉應該也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