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記憶,也印證了柳浪的想法。
元霧以為自己的衰老會停止,但鈴衣死後不久,他經常開始做噩夢。
夢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天,他看著父親殺死母親,看著司狩殺死自己的父親。
他就那定定的站在夢境的邊緣。
反反複複的看著那些片段。
當年的無力感,又再一次開始蔓延。
然後他又夢到了那個女孩兒,自己在濃霧之中撿到了她,有著記憶的指引,但自己卻又殺死了她。
腦海開始浮現出一個問題。
指引自己的,是兩個至高者的哪一個呢?
這一想,一種莫大的恐懼襲來。
如果一開始就需要獻祭鈴衣,那白色空間的那位看不清麵孔的存在,出現在自己夢境,與自己做交易的人,又為何要讓鈴衣陪伴自己數十年?
他不敢再想下去,隻是每一個夜晚,他都被這些噩夢反複折磨。
他想起了鈴衣死前的眼神。
充滿了疑惑。
亦如現在的自己。
至高者是有兩個的,一個是真正幫助自己的,他指引自己找到鈴衣,盡管他不確信自己是否真的完成他的托付。
另一個至高者,則一直在算計鈴衣。他有想到。卻並不敢相信。也在不斷地自我催眠,鈴衣的死亡,是永的和平所必需的犧牲。
一個人如果被一個謊言騙的太慘。
就會選擇逃避真相,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並不那慘,便會開始自己欺騙自己。
元霧掌控著人類的記憶,這個時代的人,沒有幾個的記憶是真實屬於自己的。很多人的記憶被攪弄的一團糟。
但元霧自己的記憶,就一定真實嗎?
他已經開始欺騙自己。又如何能夠看到真相?
元霧等待著壽命傾注在他的身上。
可總是沒有等到。
他不得不開始考慮身後事。
他命令拉斐爾開始建造巨大的地下宮殿。
死亡越來越近,每一個夜晚,他閉上眼睛見到的再也不是那個騙他交易的至高者。
而是不斷地回憶自己的過去。
就像是人生即將完結。
拉斐爾作為少數擁有自己記憶自由意誌的人,對於元霧的行徑,他終於認清。
但對於元霧的要求,他沒有選擇拒絕。
這座巨大的教堂,是他作為建築師最傑出的功勳,他不想將其毀滅。但古羅教堂,也的確不該存在於世間。
在流沙覆蓋之下,讓這座教堂,與這個病態的時代一道被掩蓋,或許才是最完美的結局。
拉斐爾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建這座教堂,在古羅的地下深處,當年為了製作那些來自地底的石陣,即便是司狩這樣的勞動力,也花費了十數年。
一切工程所需要的空間早就留夠。
仿佛……很早的時候,元霧就在為自己挖一座巨大的墳墓。
元霧一直感歎著壽數將近,卻也在被過去的夢境反複折磨了很久之後,才真正的迎接死亡。
他沒有等來救贖。
沒有等來年輕的身體。
甚至連壽終正寢都算不上。
合上眼的時候,元霧終於感到了巨大的悔恨。
但同時,他依舊眷戀著自己創造的時代。
造物主一旦死亡,對這個世界的編譯也會隨之慢慢撤銷。
元霧在將死之前,做了一件柳浪難以想象的事情,他更改了所有司狩的記憶。
也給所有司狩們,下達了一個不可違抗,且不會隨著造物主消失而改變的指令。
那一天,元霧終於死去,與之一道陪葬的,還有六千多名被關押的司狩。
就像是被催眠去自殺的人一樣,他們每個人帶著無比虔誠的神情,死在了教堂外邊兒。
……
……
元霧死了。
記憶卻並沒有結束。
柳浪的視角落在了拉斐爾身上。
在元霧死後,拉斐爾雖然已經看清了元霧的本質,已經墮落成一個惡俗的統治者,淪為權力的奴才。
但終究,元霧對他有知遇之恩。
元霧也改變過這個世界,為他帶來了一生最驚奇的經曆。
拉斐爾將元霧埋葬在了教堂地下的深處。
隨著元霧的死亡,這個時代的人們,記憶開始慢慢的複蘇。
人間開始再次混亂,但卻有了生機。
拉斐爾認為這一切真的很離奇,他很想將整個故事記錄下來。
於是他將故事寫在了書本上。用元霧教他的那些特殊文字,這些文字仿佛有著某種魔力。
隻要按照特定的編碼順序排布,就能夠對世界產生某種改變。這便是巫術。
與大多能力各異的司狩相比,掌控巫術的司狩很少。鈴衣死後,拉斐爾便成了這個世界最偉大的巫術師。
但這件事並沒有結束。
拉斐爾是一個詩人,是一個遊曆者,他原本打算,將教堂最後的工程修繕完成後,就讓教堂與他記下的秘密,一道沉入黃沙之下,讓這個沒有記憶的時代,真真正正的歸於虛無。
可拉斐爾做了一個夢。這個夢,他再次見到了當年的紅裙少女。
隻是夢的少女,沒有了麵孔,頭頂長著惡魔一樣的角。
這樣的夢,仿佛一種暗示,反複的出現在拉斐爾的夢境,本身作為大學者,拉斐爾是相信夢境的。
在藝術家眼中,沒有麵孔的石像,其實具備一種有待雕刻的美感,就好像很多古代雕塑都隻喜歡刻畫身軀,臉也隻留一些粗糙的線條。
道理是一樣的。
拉斐爾認為自己見到的是最為美麗的藝術品,他在天花板上,開始雕刻著自己夢見到的場景。
被無數鮮花圍住的美麗少女,沒有麵孔的美麗少女。
為了讓這個教堂隨著時代塵封前,盡可能的美觀,當年那些被鈴衣變作石像的騎士們,拉斐爾也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排列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他開始孤獨的忙碌著。
世界的人口終究還很少。願意前往沙漠的人,就更少了。
他日複一日的開始對教堂的一些細節改造。
當年按照元霧的要求,將鈴衣埋葬在了石陣的陣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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